廖園園,汪 斌
(浙江大學經濟學院,浙江杭州 310027)
知識溢出與集群內領導企業分工結構的選擇
廖園園,汪 斌
(浙江大學經濟學院,浙江杭州 310027)
與配套企業的分工協作能使領導企業享受專業化生產帶來的高效率,但也可能使其創新知識因配套企業泄密而被動溢出。因此,領導企業與其配套企業的分工結構有封閉式和開放式兩種形式,選擇哪種結構與領導企業間的創新格局有關,但關鍵還是在于配套企業的泄密概率。臺州縫制設備產業集群的案例說明,在各領導企業有互補性技術創新的情況下,當各配套網絡相互重疊時,該概率較高,領導企業選擇與其配套企業實行開放式的分工結構,反之則選擇封閉式。而領導企業的配套網絡是否重疊受其在集群內的空間分布的影響。此外,集群內知識保護的氛圍對配套企業的泄密概率也有一定影響。同時,該案例也說明了不同的分工結構對企業發展有不同的作用。
知識溢出;分工結構;領導企業
輪軸式產業區 (hub-and-spoke district)是中國產業集群的主要類型之一,表現為在一定區域內,眾多中小企業圍著一個或多個領導企業。浙江主要的產業集群基本上都體現出這一內部結構特征①資料來源:《浙江地方產業集群嵌入全球價值鏈實現產業升級的理論與實證研究》,浙江省哲社重點課題。。這類集群中,領導企業與中小企業之間有著緊密的縱向分工與協作,但是不同的領導企業可能采取不同的分工結構。筆者以知識溢出理論為視角,從集群環境下領導企業如何保持創新優勢的角度,分析這種分工結構的選擇,并初步討論其對集群知識溢出效應的影響。
“知識溢出”的概念是學者們在Marshan和 Pigou對“溢出”概念界定的基礎上,圍繞著外部性特征來定義的。Arrow認為知識溢出是這樣一種現象:指研發活動所創造的知識很容易被其他企業獲取,而對創新者沒有任何形式的補償[1]。Ulrich將企業通過創新努力所創造的而不能被該企業所獨占的部分知識稱為知識溢出[2]。金祥榮把知識溢出概念結合到產業集群中,提出了集群內知識溢出的定義,即在特定產業集群內的知識外部性,也就是說相比于集群外的企業,集群內的企業可以利用附近的重要知識資源更快地進行創新活動[3]。
知識的本質屬性使得它總是附著在一定的載體之上,因此學者們根據知識溢出的載體對其進行分類。Griliches將知識溢出劃分為物化形式和非物化形式的溢出,前者以商品為載體,其中內嵌的知識被其他企業無償占有,而后者與商品流通無關 ,如企業研發、科學會議、國際期刊、專利信息等[4]。Verspagen[5]也提出了類似的劃分方法,他將知識溢出分為租金溢出和純知識溢出。具體到集群內知識溢出的載體,可以分為基于人力資本流動的溢出,基于產品流動的溢出和基于非正式交流渠道的溢出。
長期以來,知識溢出被認為是集群競爭優勢的來源之一[6-7],是形成集群創新及繁榮的最主要條件。Freeman認為存在于集群內部的知識溢出效應是促進集群創新網絡發展和集群經濟增長的最根本動力,是集群創新產出和生產率提高的源泉[8]。但是,集群內知識溢出的負面效應也逐漸引起學者們的關注。
知識溢出雖然有利于知識傳遞和集群學習,但是集群環境下企業學習與創新的兩難選擇問題,降低了個體企業的創新動力,不利于集群的持續創新。因此,集群環境并不一定能促進企業創新,相反可能成為企業創新的阻礙因素,最終導致集群企業優勢的散失和整個集群的衰落[9-10]。而且集群內知識溢出可能帶來企業間更多的模仿行為。同行間模仿性動機可能會導致集群內部的產品雷同和惡性競爭,使得創新者的收益無法保障,從而抑制整個集群的創新活動,并可能引起集群組織的分化而代之以企業一體化[11]。
如果只是向上下游企業溢出,對溢出企業的創新動力不會有很大的負面影響。一是因為上下游企業只能吸收與自身所處生產環節相關的知識,二是因為所生產的產品不同,不會造成直接競爭,而且上下游企業產品的升級對溢出企業也有利。溢出企業擔心的是創新知識被集群內的競爭對手獲得。由于所處的生產環節相同,產品類似,競爭對手能較好地吸收全部知識,從而侵占了溢出企業的創新成果。
特別是在輪軸式產業集群中,當有多個領導企業時,作為溢出源的領導企業的上述創新顧慮是顯而易見的。不過就此斷定領導企業會失去創新動力則過于悲觀。創新顯然不會停止,因為領導企業面臨著來自國內乃至國際市場的競爭壓力,而且他們也會采取措施保護自身的創新優勢。其中,根據不同情況與配套企業采取不同的分工結構就是學者們沒有觀察到的現象。也是筆者接下來要分析和討論的重點。
輪軸式產業集群中,領導企業和與其密切關聯的中小企業形成金字塔式的企業群落。在這個金字塔中,領導企業在金字塔的頂端,起著支配性或主導作用,而廣大中小企業則主要為主導企業提供專業化生產和配套服務。集群內企業之間的關系主要是上下游的分工合作關系,不同層次企業間有一定的依賴性。領導企業與其聯系緊密的配套中小企業進行分工合作時,可以有以下兩種選擇模式。
(一)開放式分工結構
這種結構是比較多見的形式,領導企業只要求其配套企業按時為其提供符合質量的產品,不管這些企業是否還為其他領導企業做配套生產,也不管其產品銷往哪里。換句話說,一家配套企業可能同時為集群內多家領導企業提供相同的配套服務。在這種結構中,除非配套企業自身研究開發能力很高,否則領導企業外包給配套企業生產的通常只是普通的零配件或原材料。因為,關鍵零配件或特殊原材料的生產需要較高的技術水平,普通的配套企業如果沒有領導企業的技術或設備支持很難具備這種生產能力,而在開放式金字塔型分工結構中,領導企業很少會給予相關支持,考慮到這很可能會使集群內其他領導企業產生“搭便車”行為。此時,領導企業自己生產關鍵零配件或特殊原材料,或者花重金從外部購入。
(二)封閉式分工結構
在封閉式金字塔型分工結構中,領導企業會選擇一些配套企業,并與之簽訂一定年限的保密協議,要求這些配套企業專門為其生產,相應地,領導企業會不斷給予這些企業技術或設備上的支持,幫助他們進行技術改造,提高研發能力。此時,這些配套企業和領導企業之間形成一種封閉的分工關系,前者不能再與其他下游企業發生聯系。在這種結構中,領導企業往往把關鍵的零配件或特殊的原材料外包給這些配套企業,并在生產過程中不斷給予相關支持,自身則專注于新產品的開發或瓶頸技術的攻關,標準件則從集群內擇優采購。
從上述分類可以看出,兩種類型的分工結構代表了領導企業和配套企業之間不同程度的分工與合作。表現出來的特征即領導企業是否會給配套企業充分的技術或設備支持。那么為什么有的集群的領導企業可以有針對性地實施封閉式分工結構,而有的集群的領導企業則只能選擇開放式分工結構?接下來,我們嘗試用博弈模型來分析這個現象。
理想的封閉式分工結構中,領導企業既可以充分利用配套企業的生產能力,享受專業化分工的效率,又能保持自身的技術優勢,并保證配套產品的質量。但在現實中,它會有一種顧慮,即配套企業是否會為了獲得更多收益而把為其生產的外包產品再銷售給其他的下游企業。因為,產品的流動是知識溢出的主要途徑之一,也是競爭性企業之間獲取對方創新知識的最主要途徑②基于人力資本流動所引起的知識溢出,企業可以通過股權激勵的方式保留關鍵人才,從而進行控制;基于非正式交流渠道的知識溢出,雖然企業不能控制,但也不會受到很大影響,因為競爭對手也會有該種知識溢出,而且這種方式不能傳遞關鍵的、異質性的知識。唯有基于產品流動的知識溢出,對企業影響重大,而其又不能直接控制。在國外學者的文獻中,對這點沒有特別關注,因為國外有完善的知識產權保護,溢出企業的產品流動可以為其帶來租金收入。。基于產品的模仿創新會使其他企業低成本地獲得該領導企業的創新信息,從而使其研發收益降低,甚至會小于其研發投入,即造成創新的收益與成本在領導企業間非均衡分配。下文就用“泄密”來形容配套企業將專供給某一領導企業的產品銷售給其他領導企業的行為。
假設 1:在集群中有兩個需要同種關鍵零配件的領導企業A和 B,它們同時選擇與配套企業實施哪種分工結構,并且在面對該關鍵零配件時,A和B是同質的。
假設 2:如果沒有在關鍵零配件上有技術創新,領導企業會選擇開放式分工結構。因為此時,適用舊技術的該零配件在集群內可以方便購買,而且在封閉式結構中,領導企業要給配套企業一定的風險補償。而但這并不是說,領導企業采取開放式結構就意味著它在該零配件上沒有技術創新。
情況 1:雙方都使用舊技術,在該關鍵零配件上沒有技術創新。
此時,雙方都采取開放式分工結構。
情況 2:一方有技術創新(假設為A),另一方沒有技術創新(假設為B)。
此時,B采取開放式分工結構。假設 A的配套企業泄密的可能性為 r,當滿足:
r·n1+(1-r)·n2>n3時,A選擇封閉式分工結構。即:令 r*=(n2-n3)/(n2-n1),則當 r
顯然,當 r為零,即A的配套企業不會泄密時,A采取封閉式分工結構。
情況 3:雙方都有技術創新。
(1)雙方的技術相互替代。
A和B都會采取封閉式分工結構,因為此時雙方的配套企業沒有泄密的動機。
(2)雙方的技術互補。
假設不考慮配套企業是否會泄密,兩個領導企業的分工結構為:
(封閉,封閉)時,其利潤為 (N1,N1);
(封閉,開放)時,其利潤為 (N2,N3);反之為(N3,N2);
(開放,開放)時,其利潤為 (N4,N4);
N2>N1>N4>N3.
此時,兩個領導企業博弈的結果是都采取封閉式分工結構。
當配套企業存在泄密可能性時,配套企業和領導企業間的博弈可以用不規則的樹狀圖表示 (圖1),這一模型的特點在于領導企業 A的收益函數不僅受到其配套企業是否泄密的影響,同時還受到另一家領導企業B的決策的影響。
如果考慮配套企業泄密的可能性,并假設雙方配套企業的泄密概率都為 r,那么可以證明兩個領導企業是一致行動,即A、B采取相同的策略。
證明:我們使用反證法,即假設 A、B不一致行動。因為A、B同質,在給定 r相同的條件下,配套企業將采取相同的策略。根據假設,如果A選擇封閉, B的最優策略是選擇開放,對應的利潤為πAπB;由于企業A、B同質性,當B選擇封閉時,A的最優策略就是選擇開放,并且此時 A企業的利潤為πB,B企業的利潤為πA,顯然πA≠πB,因為如果πA=πB,那么A、B選擇開放或是封閉就無差異了。當πA≠πB時,考慮πA>πB,那么 A企業會選擇封閉,此時B企業亦會選擇封閉的策略,但按照假設,此時 B的最優策略是選擇開放,因此 A、B選擇不同的策略組合將導致不穩定的納什均衡,所以,領導企業 A、B將采取相同的策略。

圖 1 領導企業博弈樹狀圖
一旦證明領導企業是一致行動,則此問題就變得相對簡單了。與情況 2同理,一個領導企業只有在 r
上述模型可以得出以下命題:
命題:領導企業分工結構的選擇一方面與企業間的技術創新格局有關,另一方面與配套企業的泄密概率有關。
上述簡化模型沒有考慮影響配套企業泄密動機的因素,而事實上,這些因素直接影響了 r的大小,進而影響了領導企業分工結構的選擇。
(1)配套企業與其他領導企業的空間距離。
盡管由于網絡的迅猛發展,空間距離對知識溢出的影響程度逐漸減小,但研究發現知識和技術在某種程度上是區域性的[12-13]。集群層面上,表現為集群的知識外部人很難獲得[11]。那么在集群內部,空間距離對基于產品流動的知識溢出又會產生什么影響?

圖 2 領導企業配套網絡的重疊情況③黑點表示領導企業,白點表示配套企業。
如果配套企業與其他領導企業的空間距離較大,產品流動的運輸成本會較高。更重要是,領導企業與圍繞其周圍的配套企業所形成的配套網絡表現出一定的地域集中特征,如果空間距離大到足以使各領導企業的配套網絡能夠相互區分,沒有明顯交集(圖 2a),那么一個網絡的知識就不容易溢出到另外一個網絡,即配套企業“泄密”的概率會減小。因為根據網絡拓撲學,此時一個網絡的配套企業和另外一個網絡的領導企業之間的網絡連通性很低,換句話說,他們之間的關聯度很小,所以創新知識不容易在他們之間傳遞。反之,如果空間距離較小,兩個領導企業的配套網絡發生重疊 (圖 2b),一個配套企業可能同時為兩個領導企業配套生產,則配套企業“泄密”的概率會大大增加。
(2)集群內知識產權保護的氛圍。
理論上能為技術創新企業提供全面保護的專利權在集群內的作用十分有限。一方面是因為中國知識產權保護的法律環境不完善;更重要的是,集群內知識傳播迅速,從專利申請到核準的時間內,其他領導企業可能已經獲得了想要的知識。其他保護措施如版權、商標等也是同樣的效果。所以,法律上的知識產權保護在集群內的作用有限,不能明顯降低配套企業的“泄密”概率。
因此,要看集群內部能否形成知識產權保護的氛圍。這種氛圍來自兩個方面,政府對知識產權的保護程度和集群對“泄密”行為的懲罰程度。對于第一個方面,因為政府關注的是整個集群的發展,所以不會對知識產權采取嚴格的保護。或者說,在不嚴重影響知識溢出企業的創新動力的前提下,政府鼓勵知識在集群內的流動。至于第二個方面,“泄密”行為的懲罰主體是領導企業,但它們之間很難形成對“泄密”行為的一致懲罰。因此,懲罰往往只發生在領導企業和其自身的配套企業之間,而且前提是前者能對后者進行有效監管,但是當不同領導企業的配套網絡交錯重疊時,這種監管的成本往往較高也很難有效。
上述分析說明,在輪軸式產業集群中,配套企業的泄密動機與領導企業的分布有關,與各領導企業的配套網絡的重疊程度有關,受外界懲罰壓力的影響相對較小,除非領導企業能對其配套企業進行有效監管。
縫制設備產業是臺州工業經濟的 10大支柱產業之一,也是全國最大的縫制設備生產和出口基地。2007年,臺州縫制設備整機及零配件生產企業千余家 (其中整機企業 100多家),產值 240億元,出口創匯 6億美元,產量 550多萬套,占全國總產量的 40%以上。
臺州市縫制設備產業起步于 20世紀 80年代初,經過 20多年的長足發展,目前已具備較為完整的縫制設備產業鏈,大部分零配件在本地基本能夠自給自足,從地域聚集和行業相互依存來看,集群特征也愈發明顯,逐步形成了以中小企業為主體,骨干企業為龍頭的輪軸式產業區集群。飛躍、中捷、寶石、杰克、通宇五家縫紉機整機企業扮演著領導企業的角色,它們位于全國八大縫制設備生產企業行列,在國內外同行中有一定的影響力。
縫制設備的技術有其特殊性。一方面,它的核心技術是通用技術,不存在專有性的問題,表現在生產線上就是零部件的通用性和制造工藝的相似性,因此這五家領導企業雖然有各自側重的產品,但種類上基本都涵蓋了平縫機、包縫機、繃縫機、曲折縫機、暗縫機和特種機等系列工業機④目前縫紉機行業主要生產工業縫紉機,家用縫紉機的市場需求較小,這五家企業中,只有飛躍生產家用縫紉機。五家企業的產品介紹可以見它們的網站。飛躍:http://www.feiyuegroup.com/new_chinese/products.asp;寶石:http://www.gemsy.com/product.asp;通宇:http://www. tongyu.com/html/product/product-.asp;中捷:http://www.zoje.com/products.asp;杰克:http://www.chinajack.com/www/cpsj/bfji.htm。。另一方面,縫制設備易于模仿,只要把機器拆開,其中的構造就一目了然,但是難以達到相同的質量,因為它對核心零配件的精度要求很高。而且很多核心零配件在各種機型上都是通用的,解決一個核心零配件的精度問題,就能提升系列產品的質量。因此對這些一流的整機企業來說,如何生產并不是難題,它們共同的瓶頸在于如何提高核心零配件的精度從而提高產品的質量和穩定性。高精度主要來自生產工藝的創新和機器設備的投入,對資金的要求較高,一般的零配件企業無法生產,各領導企業也在不斷探索降低高精度零配件生產成本的途徑。這種情況類似于上述模型中,領導企業技術創新互補的情況,此時任何一方都希望從對方配套企業中以低于自己生產成本的價格獲得高精度的產品,甚至獲得對方的生產工藝。因此,領導企業對核心零配件的外包顯得尤為慎重,因為一旦給配套企業投入技術和設備,而后者又不能做到專供,對競爭對手而言是莫大的“便車”。
根據上述模型的結論,此時若各領導企業的配套企業有相同的泄密動機,則各領導企業會選擇相同的分工結構。而現實情況是,寶石、杰克、通宇選擇了開放式的分工結構,中捷選擇了封閉式,而飛躍對于部分核心零配件的生產選擇了封閉式的分工結構。這與第三部分所述的第一個原因——配套企業與其他領導企業的空間距離有關。
臺州縫制設備企業遍布椒江、路橋、黃巖、玉環、溫嶺、臨海六個區市 (縣),但以椒江區、路橋區和玉環縣最為集中。其中椒江區的下陳街道為主要集聚區,有各種縫紉機、其他服裝機械及零配件生產企業近 200家,個體工商戶近 1 000戶。上述五家企業正是分布在這三個區塊,在各區塊中扮演著領導者的角色,其中飛躍、寶石、杰克位于椒江下陳街道;通宇位于路橋;中捷位于玉環。
椒江和路橋同屬于臺州市區,在地理位置上緊密相連。雖然屬于不同的行政區劃,但這兩個地區的縫制設備企業來往頻繁,專業化分工明確,形成了相對完整的縫制設備產業鏈。從分工協作網絡角度,椒江和路橋,包括黃巖 (下陳街道原歸黃巖管轄,后劃分給椒江)都是屬于同一個緊密網絡,飛躍、寶石、杰克、通宇在這個網絡中都有較高的配置率,許多零配件企業同時為多家整機企業配套生產,導致這四家企業的配套網絡相互重疊。以杰克為例,其很多配套企業,例如華琪、萬源、飛龍,也為飛躍、寶石以及其他整機企業供貨,只不過供貨比例有所不同。給配套企業下訂單時,杰克會提供產品的圖紙,有時它會要求配套企業對圖紙保密,但調研發現只要其他整機企業有需求,該配套企業還是會提供根據杰克圖紙生產的產品,即使是一些與杰克建立長期合作伙伴關系的配套企業,也只有階段性保密的效果。盡管杰克十分注重供應鏈管理,但也只能監管配套企業的產品質量,不能控制其產品流向。因此,杰克采取的是開放式的分工結構,把普通的零配件外包(本地占 40%),剩下 15%左右的核心零配件自己生產,少數自己不能生產或生產成本太高的零配件從國外進口。寶石、通宇也是選擇同樣的分工結構。
飛躍的本地配置率高達 80%,它之所以能把部分核心零部件外包而不擔心技術外溢,與其充裕的廠房資源有關,而且這種資源優勢是其他任何一個企業都無法比擬的。作為臺州的明星企業,飛躍獲得了政府在土地方面的大力支持,占地 1 300多畝建立飛躍工業城,2003年,面積約 600畝的飛躍工業城一期建成投產。這使得飛躍在滿足自身生產能力的同時,有多余的廠房可以引進配套企業。由于在同一個園區內,飛躍解決了對配套企業監管難的問題,因此可以把需求量較大的核心零配件交給這些配套企業生產。
玉環是臺州縫制設備的另一個主要聚集地,距離椒江約 2個小時車程,三面環海。與椒江、路橋縫制設備聚集地相比,玉環的縫制設備行業規模較小,中捷是其中唯一上規模的整機企業。與飛躍、寶石、杰克、通宇相比,特殊的地理環境看似是中捷發展的劣勢,實際上卻造就了玉環相對獨立的分工協作網絡,幫助中捷形成了獨特、完善的供應鏈體系。中捷在玉環有邊界較為清晰且規模龐大的配套網絡⑤玉環其他的整機企業與中捷實力相差較大,產品檔次也有較大差距,因此這些整機企業的配套網絡與中捷的配套網絡基本上只在標準通用件部分有重疊。,有條件實施封閉式的分工結構。從 20世紀 90年代末開始,中捷選擇了十幾家零配件企業,與它們簽訂一定年限的保密協議,進行封閉式外包。保密期滿之后,這些零配件企業可以選擇退出,也可以續約。中捷也會不斷根據需要,添加新的零配件企業進入其封閉式的分工結構。以恒一科技為例,它為中捷配套十幾年,起初是做普通件的配套生產,2001在中捷的幫助下開始專門為中捷生產核心零配件——挑線桿⑥挑線桿是一個高精度的零件,生產難度比較大,同時是縫紉機的必備、關鍵零件。目前全國生產挑線桿的企業只有四、五家,恒一科技是臺州唯一生產挑線桿的企業,其銷量占全國 50%左右。,并與中捷簽訂了近 5年的保密協議。在此期間,恒一發展迅速,成為行內有競爭力的零配件企業之一。到 2005年,中捷的訂單已經不能滿足恒一的發展需要,于是保密期滿之后,恒一選擇了退出。目前,恒一的產品 30%供給中捷,其余大部分供給杰克、飛躍等臺州大型整機企業,小部分供給上海的整機企業。在中捷的帶動下,玉環本地培育了一批骨干零配件企業,例如崎星、程望、恒一等。
輪軸式產業集群中,領導企業與其配套企業采取何種分工結構主要取決于前者的創新知識因后者泄密而被動外溢的概率,而該概率主要與配套企業所處的配套網絡的性質有關。臺州縫制設備產業集群的案例說明,集群的分工協作網絡并不是均勻分布的,有些企業聯系更加緊密,整個網絡呈現出小團體特征,或者說群落特征。在一個群落中,如果存在多家領導企業,則各領導企業的配套網絡容易重疊,配套企業泄密的概率也會較高,如果不能對配套企業進行有效監管,領導企業則選擇與其配套企業實施開放式的分工結構。
從集群角度,哪種分工結構更優是有必要關注的問題。封閉式的分工結構強調核心零配件的專業化分工與合作,對領導企業和配套企業都有利,尤其是當配套企業發展壯大,有能力脫離領導企業后,其對領導企業乃至集群的推動作用會逐漸顯現,近 10年來,中捷與其配套企業的快速發展就是個很好的證明。但這種分工結構有一個不可忽視的風險,即在培育期內,配套企業對領導企業的依賴性太強,如果此時領導企業發生問題,配套企業就會受到很大影響。
開放式分工結構看似對配套企業沒有什么幫助,但實際上它為配套企業提供了更廣闊的市場,同時也引入了更激烈的競爭。根據波特的理論,競爭是企業創新的動力,在椒江和路橋,不乏通過競爭領導企業的訂單而發展起來的骨干零配件企業,比如振盛、求精。而且在開放式結構中,配套企業有更強的獨立性,不會完全依賴于某一個領導企業。也正是這個原因,飛躍發生問題時其配套企業沒有受到嚴重影響,如果發生問題的是中捷而不是飛躍,情況就會完全不同。但開放式分工結構中,配套企業之間容易產生過度競爭也是經常觀察到的現象,而且似乎很難解決。過度競爭肯定與各領導企業的配套網絡相互重疊有關,但與重疊程度有多大關系,是否意味著分工協作網絡過度擁擠則是要進一步研究的問題。
所以,對集群而言,不能說哪一種分工結構一定更優。不過可以肯定的是,政府應該發揚每種分工結構的優勢,同時對其中存在的問題或隱藏的風險進行管制或規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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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nowledge Spillovers and the D ivision Structure Choice of Leading Enterprises within Clusters
L IAO Yuan-yuan,WANGBin
(School of Econom ics,Zhejiang University,Hangzhou 310027,P.R.China)
Division and collaborationwith supporting enterpriseswill enable leading enterprises to enjoy the efficiency brought by specialized production,but it could also make their innovation knowledge spillover passively as a result of supporting enterprises’leakage.So,there are two forms of division structure be tween leading enterprise and its supporting enterprises:open and closed.The choice baseson the innovation pattern among leading enterprises,while the key factor is the leaking probability of supporting enterprises.The case of Taizhou sewing equipment industry cluster shows that,under the condition of complementary innovation among leading enterprises,the probability would be higherwhen the supporting networks of leading enterprises overlapped each other,and then leading enterprise chose open division structure,other wise chose the closed.And the degree of overlap influenced by the spatial distribution of the leading enterpriseswithin the cluster.In addition,the knowledge protection a tmosphere of the cluster has a certain impact on the leaking probability.Meanwhile,the case also illustrates that the different division structure has different effect on the development of enterprises.
knowledge spillover;division structure;leading enterprises
F121.3
A
1008-5831(2011)01-0018-06
(責任編輯 傅旭東)
2009-10-19
浙江省社科規劃重點課題"浙江地方產業集群嵌入全球價值鏈實現產業升級的理論與實證研究"(201104-S20501)
廖園園(1983-),女,浙江溫州人,浙江大學經濟學院經濟學系博士研究生,主要從事產業集群研究;汪斌(1951-),男,浙江嘉興人,浙江大學經濟學院、產業經濟研究所教授,博生研究生導師,經濟學博士,主要從事產業經濟理論與政策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