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兒作品

春 天

我的春天。不是你的春天

不是眼睛里的春天，耳朵里的春天

不是花朵喊醒的，小鳥啄疼的

那個春天

不是你眉眼間藏不住的

那一抹粉黛

不是流動的白云。奔跑的溪水

也不是你腳踝上叮當亂響的環佩

或秋千的裙裾帶來的風聲

它們一會冷，一會熱

一會紅，一會白

而如果想大病一場。而如果

執意要將春天的苦汁

打翻在地

又有誰

能攔得住呢？

風

沒有什么是不會

忘記的

如同沒有什么能讓我們永久記憶

時間之手會將一切撫平

我們的一生，不過是

風

——在紛飛的枝葉間

稍稍遲疑地

打了個盹

瀑 布

那么急地要

跳下去

和歡樂相遇，和痛苦相遇

和一切未知的，必然的，宿命的，心向往之的

相遇

如果所有的日子是

一個日子

就讓這一個日子，重蹈

一生的經歷

那在幸福中慢慢死去的，將在絕望中

瞬間復活

雪 山

雪山之遠，遠在天邊

成為遙不可及的背景，成為一種象征

那終年不逾的雪冠，以它的冷峻

使天空獻出藍

白云獻出萬千柔情

使我們深信：一定有更美的美，在更高的山峰

和更遠的遠方

在我們的想像尚未抵達的

傾慕之境

瑤 池

瑪瑙 掉進去了

翡翠 掉進去了

水晶 掉進去了

把你披掛的金銀財寶

統統扔給它

來，讓我們選出最最動聽的名字

如果是藍，那就是矢車菊，愛麗絲，午夜和寶石

如果是黃，那就是檸檬綢，含羞草，茉莉和香檳

如果是綠，那就是查特酒，常春藤，薄荷和孔雀

瞧！天在照海的鏡子

云在照雪的鏡子

山的鏡子 被羊啃成了一頁鋒利的鋸齒

而當臨水俯身

那映照我們內心深處的

是哪一面鏡子？

煙 花

你有多少張臉，夜晚就會有

多少次盛筵

被照亮

那漫長的白日夢，隱藏著的安靜

和危險

蓄積著雷霆的力量。只為

某個醒來的夜晚

只為一瞬間

靈魂和肉體一同釋放

那在燃燒中閃現的靈感，在高處觸摸的

風的羽毛，甚至比鳥

更急于抓住黑暗的虛空，比星星

更急于將自己

點亮

那用雷聲挾持的銀河

飛瀑般，一路閃現

一路寂滅

銀

喜歡你。將手腕、腳踝

弄出細細碎碎的聲響。喜歡

忍著痛，看你

在耳朵上蕩來蕩去

喜歡你收藏的月光，水聲，和許多

古舊的傳說。喜歡你

好脾氣里綿著的

韌和軟

冰

或許有一天會融化。會失去棱角

而此時，就讓我

靜靜佇立

忘掉懸崖，忘掉枝頭的顫栗

這是我

想要的安靜——

從里到外，清澈而透明

我的皮膚和我的骨頭對視

而我從不掩飾

我的冷

我眼里的世界，很遠。無人能靠近

即使有船只駛過

我的身體。也無法拯救

靈魂深處的凜冽

海水是如此

藍。里面有我的呼吸

舞 蹈

舞蹈的感覺有種難以言說的奇妙

天地空茫，只有舞者的靈魂

在曼舞

宇宙無窮伸展。你沉浸其中

忘了。自己是誰

此時，只有舞中之蹈

和蹈中之舞

只有意念在騰空，旋轉，飛離

肢體假借了你，又擺脫了你的束縛和極限

那閃電過后必有的一場

雨。你從中體驗著暈眩和激情

甚至有些虛脫。仿佛

超越了生，也超越了死

秋 蟲

銀河有多漫長，秋蟲的隊伍

就有多漫長

那生死早已置之度外。

拿出全部的聲線，將夜一點點

喊亮

要趕在秋風颯起前，收集好越冬的星光，箴言

和密語。體內的流水，遠山

還有那顆放不下的心

也要釋放出來。

呵，夜色多么飽滿！一想到

雪花漫卷的輕盈

小小的身體，禁不住

顫抖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