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旭升作品

沙灘上的魚

它把大海丟了。是大海逐漸的污濁，

讓它無法生存，還是因為少年壯志

想自己闖蕩外面的世界

它要在岸上開荒、種地嗎

給種上的莊稼施肥，澆水

經歷風吹，雨打，和日曬

然后，結出大豆，高粱，玉米

辟一片沙灘，成為曬谷場

它將成為人類，在沙灘上生殖

但是，它不隨意丟棄生活垃圾

也絕對不用污水，去污染大海

它還要在岸上建一棟漂亮的房子

讓房子裝滿四季的景色

而那房子，一定是一位已故詩人的絕筆

然而，現在它停止呼吸，溶入沙灘

它生命的長度，只是丈量完了

從一片深藍到一片金黃的距離

到一個地方

乘一根茶梗漂去，散發著

茶葉的微微的苦味和生活的香味

在夜的深處，一切都是夢語

只有漂到黎明才會有源頭的活水

認出我從前的身世

夜被干凈的生活擋住了

墻是一張女人的面孔

這時候覺得小臺燈的目光很溫柔

這時候臉上有一種比春光

更暖的液體在流動

窗外有人在唱阿里巴巴

你突然發現這屋子很窄很小

有一種渴望深深地將你刺疼

你還是要漂

漂到茶樹滴翠的天涯

那里燈火璀璨，凝聚著廣闊的離愁

睡在一條大河的旁邊

在飄雪的夜晚睡去

睡在一條大河的旁邊

雪落在肩頭，風吹起長發

睡成一尾魚，一片蘆花

一只水草中冬眠的蝦

那大河上下的景色呵

是一個季節的淚珠

結在大地不再熱情的臉頰

在飄雪的夜晚睡去

睡在一條大河的旁邊

睡到魚群飛過山頂

杜鵑啼血歸來

睡到春風浩蕩，青草飄香

睡到河水洶涌澎湃

睡到與開花的雛菊擦肩而過

已經過了五月了

我在一個季節的漣漪里翻身

枕著另一個季節的潮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