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擁有,一個人一生的
風暴
那些悄悄落下的
那些被風,和流言帶走的
——那些銹跡
投擲在時間褶皺,和眼睛里的
那些沙粒,荊棘,芒
正在覆蓋你,組成你的
那些細小。吹散。那些吹散哦!
漫天飛舞的,生之目的。和無意義
來自異鄉。窗外——
牙齒里的快感
尖銳。刺目。不明所以
它撩我沉默的簾
熏黑的指甲劃來劃去
玻璃是碎的,桌面崎嶇。呼吸
在我們中間,懸而未決
光線從冷眼里跳出來,顯示:低溫,紅色
它們碰灑窗外的人群,目睹
我的黑房間,黑了又黑
它們迫不及待,要尋回臉色
那時,風暴托舉它的高音
繞梁了三日
陽光又坐回到木椅中
那反復。宛若新生
而房間,有著炊煙一樣的表情
那被風斬斷的
起起,落落。那眼神
我手里的杯盤,已所剩無幾
它要趕在落日之前,再碎裂一次
它一枚枚新鮮的閃電,會再次闖入
昨天的場景
仿佛老去的,只有我,和我們
以及羞于說出的色彩
它們糾結,糾結于墻壁,于桌面
打翻白日背后的隱情
黑色的隱情。是的,黑色——
我低頭。含混地說出
一個復雜的字體
它不美,不昂揚。裹著污濁的
低音,穿越我出生的麥場
破敗的門廊下,父親翻開族譜
翻看我的眉眼。我逃脫——
我有弱水三千
而他有十二分的虔誠,將宿命
植于我體內,我額前
我背上的胎記。困頓時
泛出微藍
像反芻的牛群,回到自己的胃
一次次咀嚼,默念——
我孤獨的姓氏
在傷口里一直走
牽著母親的心跳。安全感
在粗布里睡著
母親把一生放在淤泥里
她尋找父親的臉
并因此而多皺,而深陷。失去姓名
父親終于醒來
拎著嘆息,在指縫里辨認
他把稻草當成了火焰,又把火焰
當成了灰燼
我多病的姐姐,令夜色喘息
不斷咳出血來
溺水中的哥哥,早生華發
河水在無知地流淌
我爬上岸邊,等待日出
陣痛隨時會來。醫院離得很遠
墓碑向北傾斜——
人間,尚且不明
披著黑森林
我們穿越鏡像
每一分鐘,都變換一個嘴唇
她潮濕。濕漉漉的歌唱
擴大了我們的陰性
我們被啞默
被天空反復地指認,也被本身
長發泄露著我們的曲線
風聲里的柔和軟,指向根部
我們空心的地方,春天來過。就折斷
孩子們全部上岸
將我們推入深水,又擺上祭壇
祭壇上的母性
披著黑森林,翻開她的正面
反面——
給你最遠,或最近
眼神是相對的
不惑,寄居在那里。矛盾叢生
青灰與蔚藍之間
它給你鳥鳴,影子般閃爍
靜默與奔跑,同時消解著陽光
樹木,更執著于它的垂首。任風攪動它
枝條里的逸出。水聲暴漲
濃密的,永遠是野草。時刻被羊群帶走,又返回
更多的時候,它失憶,混沌,空無一人
它恍然拉開夜色
它睡去,它種植——
失眠人
在低語。翻嘆息的書頁
它在翻——
尋找我的破敗之身
把三月的夜色種進去,把憂傷種進去
讓我亂。開出白色的花兒
在絕望的枝上,夢的枝上
貌美,且低垂
花朵。閃爍了一下
將喘息,丟棄在風中。破碎
丟棄在路上
余溫輕撫,飄走最后的炊煙
它搖曳
搖曳風中的人
那一截空乏的肉身,不被點燃的
月光。將自己掏得更空
更冷
它來了,灰燼一般。歪向黑夜的那頭
木窗子
垂著陳舊——
十年前的面孔。無味。無節制
洗得發白的
碎花里,我是最殘破的那朵
翻著毛邊,和傷口
被黑夜泄露。被沉默。
邊緣
那么小
那么一點點。在手心里
滾動。接近我的冷,我的軟
它收集
收集夜晚——
濕潤的詞,透明的詞
說出我的眼淚
天亮時,獻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