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陰道”又怎么了？

□劉鵬

不久前，“林陰道”一詞引發了一場熱議。因一網友在其博客上稱，他在正讀小學一年級女兒的教科書中，赫然發現了“林陰道”，把他這個做家長的嚇了一跳。

這個網友大概并不了解，事實上林陰道這個詞匯早已有之也廣泛用之，他“嚇了一跳”更多的是以為教科書上印錯了，而且錯得很可怕！其實兩千年來，林陰道和林蔭道兩詞并列使用和存在，早用事實證明了其可通用的屬性。實際行文、表述時，用哪一個，在于人們的選擇和習慣。當然，對于漢字規范化來說，“兩旁有樹木蔭蔽的道路”這一意思的表述用詞，有必要統一。“林蔭道”和“林陰道”也有必要“殺一留一”。但這并不是引發這一場熱議的關鍵所在。

值得討論的問題是，何以使用千年的這個詞匯會在當今社會起到“一石激起千層浪”的效應？這當中自然也有與那位網友一樣的情況，對這個詞匯無知不了解，但即使知道和了解了，也有論者認為：在小孩都知道‘陰道’是什么東西的情況下，理應舍“林陰道”而存“林蔭道”。看來“林陰道”一詞不得大多數成年人喜愛，不受大多數正人君子們待見。這才是值得深究的地方。

其一，“林陰道”中因為有“陰道”兩字，何以就引起了一些人的聯想？且不論“林陰道”一詞出現的唐宋時期，有無“陰道”這一特指。何以文明進步到21世紀的今人，在面對“林陰道”這一詞時，會看小“林”字，而故意看大“陰道”兩字？而且想當然地將其聯想到了女性生殖器官？認為：“小孩都知道‘陰道’是什么東西”？想當然地認為小孩會像自己一樣，覺得“陰道”很“不雅”、很可怕？

退一萬步說，“陰道”怎么了？女性生殖器又怎么了？它和子宮、卵巢一樣，難道不是我們每一個人萌生以及來到這個世界的必經之地？這一原本應該被我們解讀為神圣的陰道一詞，如果被誤讀為齷齪、不干凈、可怕的話，那言下之意我們每一個人都來自齷齪、不干凈、可怕的地方？如今文明的人類發明了剖腹產手術，但婦科大夫仍然在大力提倡自然分娩，唱衰“林陰道”一詞，其本身又隱含著怎樣的對女性生殖器甚至女性的不尊重思想？

其二，中國和中國人的教育方式，何時方能走出強加式、灌輸式和臆想式？“林陰道”出現在小學教科書中，之所以引起質疑甚至批評與公憤，其中隱含著中國式教育弊病：以成人的標準來看待甚至要求教育，以臆想和想當然的方式看待孩子，以強加與灌輸式的方法來教育下一代。“陰道”因為常用意義上的特指，就絕對不可以與“林”字合用，來表達“兩旁有樹木蔭蔽的道路”。這種成人臆想式教育，看似是對孩子的呵護，實則是無力直面面對，因而逃避式的教育戕害。這么多年來，我們在性教育方面的逃避所造成的缺失和教訓，難道還不夠深刻嗎？

“林蔭道”和“林陰道”之爭，如果爭的是漢字準確性，是可以的，但這里更多的分明是一種觀念和意識的較量。我們看到的是，在天真的小學生并無聯想更沒臆想的“林陰道”上，蜷縮了一大堆形貌委瑣、思想陳腐的成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