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四首

□張守剛

詩四首

□張守剛

皮革廠

她已經(jīng)習(xí)慣了

用密密的針腳

縫合秘不可宣的心事

習(xí)慣了電動機不緊不慢的嗡嗡聲

和習(xí)慣了主管的謾罵一樣

五年工齡 不長不短

剛好淹沒她如花似玉的青春

灰色廠服里裹著的不安分

早就沒了蹤影

也有很多時候

她幻想挎著自己親手做的

漂亮手袋

走在窗外的陽光下

無拘無束

呵 窗外的陽光

離她這么近

卻又那么遙遠

她已經(jīng)習(xí)慣了

這些皮革的氣味

從氣味中能分辨出

皮革的種類 質(zhì)地

就像習(xí)慣了一個人過的

孤獨

我的身份證掉了

在擁擠的工業(yè)區(qū)

我的名字掉了

我聽見鄉(xiāng)土氣息的名字

掉在生硬的水泥地上

喊痛的聲音

在這個腳擠著腳的地方

我找不到我的下落

我的名字掉了

再沒有什么證實我真正的身份

想去的工廠都將我拒絕

我還記得我的名字

我規(guī)矩地寫給工廠

它們都用懷疑的目光

像盯著一個行騙的壞人

我樸實的名字里裹著新鮮的鄉(xiāng)土

無論它掉在哪里

都會像一棵野草

一樣生長

二手房

滿街貼滿了

賣二手房的廣告

內(nèi)容大致相同

只是那些電話號碼

掛在不同人的腰間

我想買套房子 二手的

里面裝滿了別人的氣味和影子

住進去就不會

感到孤獨

或寂寞

風(fēng)吹過下里角塘

風(fēng)吹過下里角塘的時候

天快要黑了

從某個窗口飄下來的膠袋

在窄窄的馬路上疾走

像匆匆趕著回家的人

菜市場的燈亮了

昏黃的燈光下

那個打著呵欠買菜的女子

剛從工廠的流水線走下來

她能讓流水線流動

卻打理不好自己的生活

白菜 蘿卜 青豆……

這些沒有胃口的日子

隨著漸漸消逝的青春

更加蒼白

風(fēng)拍打著菜市場的鐵皮頂

又吹亂了她的頭發(fā)

她懶得用手去摸一下

疲憊地踩著風(fēng)

消失在風(fēng)吹過來的那一頭

本欄目責任編輯 冉云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