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滿（外二首）

卜獻華

小滿已滿

子粒差一點就要成熟

青春正值年輕，想象

在時間的風(fēng)速里

泛青的穗子跟隨麥連草一起

搖擺，起伏

此時，五月的陽光多么暖洋

像水一樣輕輕漫過我們身體，漫過

祖先們神明的眼光

這些被叫做糧食的圣物，越發(fā)

光芒四射……

無論站立還是蹲下

季節(jié)的清香都已浸入我們的

肌膚。從第一節(jié)開始

長成植物的模樣

和麥子排成一排，或者

一起汲取土地營養(yǎng)

乍開逼人的芒，體驗

生命的灌漿

芒種

風(fēng)吹大野，風(fēng)吹時間深處

一個火燒天的節(jié)氣，把平原放大、拓寬

從一種顏色深入到另一種顏色

多么深邃啊！

向左，倒向腳下的麥茬

在田野里安眠

向右，新播種的谷物推開樸實的泥土

遠去的收割機閃著光芒，一次眺望

足以收盡你內(nèi)心的空曠

我是如此敬畏這匆忙的季節(jié)

當(dāng)再一次與芒種重逢，具體成一株黍

一棵稻，或更細小的植物，是誰

躬身在一壟陽光里揮舞鐵鋤，低著頭

放低堅韌而謙樸的心，是誰

灼熱里噴灑農(nóng)藥，在年輕的谷物上

被濃濃的綠色壓得透不過氣

從靜止的黑土地，到微微晃動的云朵

從曲折的春天，到白晝最長的夏至

芒種就像一掛卷簾

輕輕卷起變舊的泛黃，和一季景色

連綿的梅雨，讓心情濕了一下

旋即又糾正過來

熱辣辣日頭掛在天上，被一次次晾干

明亮的生活就不會發(fā)生霉變

夏至

如此漫長的白晝啊！空氣悶熱

我已覺察到太陽的南移

老遠就聽到夏天的腳步撞起塵土

田間拔草的人不時抬頭擦汗，面對收成

再次彎腰，隱入又一波禾苗的綠里

風(fēng)，變得火辣辣的

吹裂了鼻尖上的那滴汗珠，莊稼猛長

像被麻線提著似的，棵棵懷有身孕

所有的生命都抓住好時機，生長，繁殖

對大自然的愛，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

這是一種別樣的場景

暗云密布，閃電撕開一個大口子

暴雨，把片片良田灌溉得水汪汪，綠茵茵的

那些丟棄的葉子，也找到了舞動的韻律

孩子們的小腳板站在季節(jié)峰巔

看清眼前的明晃晃時，太陽的氣焰

已漫過我密密的汗滴

陽光，讓一切多么明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