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蒙在《人民日報(海外版)》上撰文說,我們要講究文風話風,不是為了形式上的漂亮與紅火,而是為了最真誠準確地表達我們的思想觀念。話語文字有了個性,才有了最真誠、最動人的共性,才能發揮凝聚人心、推動事業的作用。順便說一下,一些重要的場合,認真準備文稿,做到一絲不茍、一字一標點無差錯是必要的也是可能的,這是我們的責任心的表現。但在另一些聯歡活動、學術活動、團聚活動乃至學生活動、少年兒童活動中,也都把講話稿、把主持詞寫出來,到處是秘書腔調、公文風格,或不倫不類的媒體腔調、推銷腔調、港臺腔調……實在不是好辦法。讓我們提倡一種更親切、更純樸、更簡練、更活潑也更真實的會風、文風、話風吧。這對于達到構建創新型社會創新型政黨也是頗有意義的。
張抗抗在《中華讀書報》上說:作家如何才能在浩如煙海的圖書大潮中留下不可替代的位置?30年來當代文學的蓬勃發展,尤其是長篇小說的成就相當巨大,無論從數量和質量上,還有日漸成熟的創作隊伍,都已經建立了一個寬大雄厚的底座。底座越大,頂端將會越高。在這個基礎上,我們有理由期待文學金字塔尖的出現。作為一個寫作者,我們不應當再滿足一般化的寫作,而要把創作長篇小說的高端產品,作為我們追求的目標。例如張煒的《你在高原》,就是一部有理想的大作品。蔣子龍的《農民帝國》,前后寫作修改歷時十年,不達到作者自己滿意的程度絕不輕易拋出。文學在本質上是一種精神產品,不同于工匠式的雕琢。語言是工具,用以承載和表達內容。缺乏真知灼見的語言,過分在意文學技巧的炫耀,把語言和文體作為唯一的標準,而摒棄了作品的思想內涵,缺乏批判的力度,那么,即使是一部看似完美無缺的作品,卻仍然不可能是大作品。
賈平凹在《中華文學選刊》上發表“辭宴書”曰——今晚粵菜館的飯局我就不去了。在座的有那么多領導和大款,若去了,他們西裝革履我一身休閑,他們坐小車我騎自行車,他們提手機我背個挎包,于我覺得寒酸,于人家又覺得我不合群,這飯就吃得不自在了。要吃飯和熟人吃著香,愛吃的多吃,不愛吃的少吃,可以打嗝兒,可以放屁,可以說趣話罵娘,和生人能這樣嗎?和領導能這樣嗎?知道的能原諒我是懶散慣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對人家不恭,為吃一頓飯惹出許多事情來,這樣犯不著了。酒席上誰是上座,誰是次座,那是不能亂了秩序的,且常常上座的領導到得最遲,菜端上來得等他到來方能開席,我已經半年未吃海鮮之類,見那龍蝦海蟹就急不可耐。即使開席,你知道我向來吃速快,吃相難看,只顧悶頭吃下去,若順我意,讓滿座難堪,也丟了文人的斯文,若強制自己,為吃一頓飯強制自己,這又是為什么來著?席間敬酒,先敬誰,后敬誰,順序不能亂,誰也不得漏,我又怎么記得住哪一位是政府人,哪一位是黨里人?而且又要說敬酒詞,我生來口訥,說得體我不會,說不得體又落個傲慢。敬領導要起立,一人敬全席起立,我腿有疾,幾十次起來坐下又起來我難以支持。我又不善笑,那笑就像皮笑肉不笑,就要冷落席上的氣氛。更為難的是我自患病后已戒了酒,若領導讓我喝,我不喝掃他的興,喝了又得傷我身子,即使是你事先在我杯中盛白水,一旦發現,那就全沒了意義。官場的事我不懂,寫文章又常惹領導不滿,席間人家若指導起文學上的事,我該不該掏支筆來記錄?該不該和他辯論?說是不是,說不是也不是,我這般年紀了,在外隨便慣了,在家也充大慣了,讓我一副奴相去逢迎,百般殷勤做媚態,一時半會兒難以學會。而你設一局飯,花銷幾千,忙活數日,圖的是皆大歡喜,若讓我去尷尬了人家,這飯局就白設了,我怎么對得住朋友?
鐵凝在《中華讀書報》上撰文說,從前我一直以為,賣花的人因了常年和花朵、植物在一起,面容應該是從容而有生氣的,性情也多半會誠樸、安靜。但是我在很多時候遇到的賣花人并非如此。他們急躁、冷漠、不誠實。面對你感興趣的一盆花朵或綠葉植物,茉莉花、君子蘭或者龜背竹、巴西樹,他們不耐煩向你介紹這些花朵樹木的脾氣秉性,只急于讓那些花出售。當你再三追問該如何養護即將買回家去的花朵,比如澆水的間隔時間,還有哪些花喜歡日照,哪些花喜歡陰涼等等,他們的回答則經常含混不清,他們會應付、甚至打發你似的說,怎么養都行,怎么澆水都行。他們忙著往君子蘭肥厚的葉片上涂亮光油,又拿起噴壺往名為龍血的樹上噴灑葉綠素,接著再給茶花和“仙客來”的盆子里施一點花朵鮮艷劑。經過化學喂養的花朵們果然精神非凡,伸著脖子搖晃著油汪汪的頭,呈現出某種突擊出來的不自然的亢奮——宛若剛剛吸食過搖頭丸之類。如果把文學比做花朵和植物,那么作家是種花人呢,還是像我前邊描述過的賣花人?有些作家,每天繁忙地鼓搗著文學“花盆”,卻并不愛花,甚至對它急躁、冷漠、不誠實。當作家不斷用“文學花盆”打發讀者時,文學首先會向作家說再見,接著作家將會被社會所拋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