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建邵武市水北中心小學 張平
河岸上有三個人:姐姐,我,影子。
河岸上有的野花還在開,扎在我的頭上繼續開。姐姐在歌兒里,在影子里。她這株小草,也在幻想著金色圍攏……
一個人的夢里竹籃盛不下的,一個人的夢可以輕輕地摘下,一部分裝在竹籃里帶回家,一部分在天空里收藏。
河岸上有三個人:姐姐,蝴蝶,影子。
她記著村莊的黃昏,在光線中,她是越過田野的蝴蝶,她是時光的一個小結,推開那木門,在另一扇小窗,升起屋頂裊裊的云煙,一座木屋,黃昏需要一點動靜。
河岸上有三個人:姐姐,我,影子。
在日暮里,我還追逐著,我想將我的影兒帶回家,草尖上露珠兒需要歇晌,我聽到母親的呼喚,她軟軟的手臂已經伸過來,仿佛將河岸、天空、大地輕輕地合攏。
河岸上有一個人,村莊。
她一直站立著,在流水的旁邊。
油菜花開的三月,金燦燦的田野,搖曳的小枝,一切都充滿著詩情畫意,我坐于門前石凳,拿起油畫棒,在紙上盡情地描繪。我的身體在幻想壯大。
蜜蜂,我眼前舞過了蜜蜂,三月,蜜蜂也出現在了河岸、坡地、田頭、小窗,我想捂住一只,用畫筆,也用掌心的溫暖。它們留在了畫紙,我甩下油畫棒,我也是一只蜜蜂了,金燦燦的油菜花叢,我追逐著,蜜蜂的金色和油菜花一樣耀眼。
故鄉來了養蜂人,蜂箱普通,然而它是神秘的,當一大群蜂兒涌入田野,涌入天空,村莊無比的華麗,春光之中的盛會,無比絢爛。誰這時在心中還有塵粒、枷鎖?蜜蜂,享受春光的使者,蜜蜂,播報春天信息的使者。而養蜂人瞇縫著眼睛,深入春天的深谷。
瑟瑟的小枝不再孤獨了,冬日的雪花也已是記憶中的小窗,河流汩汩地唱響,山川醒了,彼此招呼。紫色地丁、雛菊、草莓、李花、桃花,迎風綻放,它們合攏的記憶打開了,一條鵝卵石小路,就在我赤足的舞步中,激蕩著,溫暖著,夢幻著。
蝴蝶、蜻蜓、布谷鳥、竹雞、螞蚱,大地的舞者,彼此邀約。蜜蜂,它的金色,就是大地的金色了。
對于工地,我很熟悉,腳手架、安全帽、鉆機,這些詞,噢,它們并不是一個詞語,經常出現在我的詩句中,我不知為什么,一想到工地,一靜坐下來,筆尖就有東西流動,仿佛工地是一條河流。
我小小的居所,旁邊就是工地,一年以前,舊屋還在拆遷之中,塵土,磚塊落下的雜音,打樁機,各種刺耳的聲音交織,我有失眠的經歷,那個時候開始,我又經常夜不能寐,我的神經不能保持安靜。我想像著設計者耳旁夾著鉛筆,一手比畫著,那塊空地的小塊地盤,繪圖,粗線條、細線條、三角符號,等等。
腳手架豎起來了,我的小小居所更加不安寧,挖掘機比大象龐大,比大象笨重,但它的一雙手抵得百只手,它的聲音也抵得百人的吼聲,我的鋁合金窗經常被震得心驚肉跳。長臂鉆機更是如此,機器不停地運轉,偶爾歇晌的午時,天空寂靜得似乎有一個破洞,這個洞太大了,讓我想到墓地。
工地,沒有節欲的地方。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我小小的居所,旁邊的工地,已經筑到十幾層了,這期間有多少巨大的震動?我擔心的是不是光線被隱去,而是天空也要被遮住了。從前,我走來樓梯,抬頭可以看到自己,蒼茫的天空,現在,這些鋼筋筑成的柵欄,要將我們視為孤獨的羊兒。
我幻想青草,有一段時間我抒寫過草原。我沒有去過草原,但草原的遼闊一直在心里延伸,碧水、藍天、牧羊、我的短笛,多少柔情涌動啊!攪拌機挑動心房,攪亂了時光。我想起在加拿大留學歸來的一位同學,他講到他在異國的居所,小小的袋鼠在綠草紅花之間嬉戲,我看了他在異國的相冊,藍天一塵不染,還有可愛的袋鼠在他旁邊。
我的小小居所,在小城市中心,聽說旁邊的工地將筑起幾座十幾層高樓。
長臂、鉆機、腳手架,一切還要在這兒,我的身體還要不知被搗碎多少次,而天空,這個容我棲身的公共場所,也將被他人擠占。我這樣想著,我想到了我的居所與對面的一幢房,之間還有一排兩層的房屋,當初設計圖上沒有“見縫插針”,開發商設計了理想的圖紙,他得逞了,使用了什么手段呢。前幾日,聽一位同事說開發商的故事,為了達到拆遷的目的,不惜將蛇偷偷放入居民家中,想盡拙劣手法恐嚇“釘子戶”,“釘子戶”是誰起名的,我想誰是釘子呢,相對于天空的千瘡百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