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新汶川,我決定每天去畫一些新景
畫春天的汶川,她街角的新輪廓
房屋與馬路,或是校園里那呀呀的學語
……”
——凹凸:《新汶川,用一顆幸福的心去跑動》
時值5?12汶川特大地震三周年,詩人凹凸的筆尖,彎曲與走向,停在了新汶川充滿生命張力的走調上。
震后第三個春天,記者一行前往汶川。汽車飛馳于都汶路,漁子溪河水聲潺潺;駛入寬闊的入城大道,領略岷江河谷兩岸錦繡畫卷,水墨中蘊藏著詩意,汶川的一切都透著春天:藏羌碉樓氣勢雄渾,風情小鎮與特色街區,民族與時尚交融;山崗起伏,兩岸山花爛漫,綠意盎然;廣場上,藏羌老人曬著太陽,即興歌舞;一座充滿濃郁民族風情的現代化城市生機勃發。
汶川,從生命救援到物質重建再到產業起跳、文化恢復,無數奇跡建筑了身與心的家園,震撼訪者心靈。
感悟新汶川,一個繞不過去的人,無疑是縣委書記青理東。
高地汶川
汶川縣委、縣政府辦公樓沒有圍墻,緊鄰街道。青理東的辦公室設在3樓,房間不大,陳設簡樸,推開窗,正對著一座山丘。比起兩年前,青理東明顯蒼老了,精神卻更見飽滿。他指著山丘上巨大的網狀物說,那是他請來的美國專家帶來的全球最先進的治荒技術。
“縣委大院為什么沒有圍墻?”
“為什么要有?”
親民、實干、高效——一直以來,青理東給外界如是印象,這正是他主導下汶川縣委、縣政府的執政理念。
眾所周知,汶川是座高地——重建高地、政治高地、精神高地。2008年11月“臨危受命”,肩負起這個“舉世矚目、世人關注、眾人懼怕”(當時省委組織部找他談話時語)的超級任務;而今震后三年,一個嶄新的汶川卻向世界掀起了蓋頭。
兩年多來,汶川給青理東打上了烙印,讓他成為了一個地道的汶川人,青理東也為汶川勾勒了美麗藍圖,并一一付諸實現。作為縣委書記,他率領全縣完成了時間緊壓力大任務重、“三年重建任務兩年基本完成”的災后重建目標;作為個體,他與汶川實現了生命的交融。
記者:您如何評價汶川的災后重建?
青理東:我可以用四個典范來形容:科學規劃的典范、防災減災的典范、生態宜居的典范和產業重建的典范。
記者:規劃的科學性體現在哪些方面?
青理東: 169個國內外規劃設計團隊,1200多名規劃大師,全域規劃。從城鄉住房重建到城鎮體系布局、從交通樞紐規劃到通道經濟發展、從新型工業轉化提升到生態休閑農業振興、從教育資源優化到衛生資源整合、從民族遺產保護到文化旅游復興,可謂全覆蓋,甚至每一個鄉鎮都由一個全國乃至世界知名規劃設計單位擔任主規劃單位并成立規劃團隊。
記者:我們看見原來阿壩師專的位置變成了陽光家園小區,這種規劃基于什么理念?
青理東:我們的規劃首先是“以人為本的踐行”。這是一種“騰籠換鳥”,但與傳統意義上的“騰”的不同之處在于,我們變“搬遷老百姓以發展產業”為“搬遷產業適應民生工程”。陽光家園是廣州對口援建的總投資8億元的群眾安置房,阿壩師專把這個好口岸讓了出來,整體搬遷水墨鎮。
我們要把最安全、最寬敞的地方留給人最集中、人最多的去居住,方便孩子上學、老百姓生活;你沿岷江走走看,以前沿河分布的高耗能企業退出了,換之而來的是新建設的保障性住房。
記者:重建中如何體現防災減災與生態宜居的兼顧?
青理東:我們在縣鄉兩級建立了10萬平方米“三避”場所;我們在全縣,尤其是映秀、威州、水墨等地,廣泛運用新理念、新技術、新材料和新工藝,讓每個房子遇到大災大難都能保持安全,每個小區都可以成為抗震救災的場所。
另一方面,縣鄉鎮建設也要充分體現功能性、安全性、民族性、差異性與地標性,說直白點,就是要引水進城,引綠進城,引亮進城,讓河留住水,讓山留住樹,讓城留住人,修通老百姓門前路,點亮老百姓窗前燈。
記者:汶川基礎設施建設一下子跨越了幾十年,與之配套的產業重建如何跟進?
青理東:我們打出了“調結構、拓市場、求高效、創品牌”的產業發展牌,使三大產業互為支撐、相互促進。
工業方面,搬遷高耗能高污染高投入的產業,按照一體兩翼思路發展新能源新材料新醫藥工業,推動汶川工業發展方式轉變。
農業方面,我們要建設高品質、高產量、高效益的“三高”農業,實現標準化、規模化和產業化。震前,汶川農業增加值僅3個億,而去年達到了34個億,占GDP5%。
第三產業方面,我們提出打造精品景觀、精美村寨、精致農莊,今年將完成社會主義新農村建設。映秀看大愛,水磨看文化,三江看風景。
記者:這一路感受新汶川,青山綠水,這既是轉變發展方式的成果,也是大力加強生態建設的結果。
青理東:是啊,汶川絕大部分屬于干旱河谷,風大雨少,加之地震給地表造成“粉碎性骨折”,地質災害隱患多,生態極其脆弱。我們根據不同的地理條件進行不同的森林恢復,根據不同的災害隱患制定了不同的治理方法,發動群眾參與。
一路走來
從南充、巴中到阿壩,從南充市財政局、高坪區委副書記、南充市商業銀行行長,到巴中市委副秘書長、市委政研室主任、南江縣委書記,再到阿壩州委常委、汶川縣委書記,南充人青理東一路走來。
一路考驗,他認為,自己始終保持著農民兒子的本色。
他身材并不魁梧,瘦小中透出干練,“啃書”是繁重公務之余最大的愛好;他喜歡調研,筆耕不輟,長期致力于縣域經濟發展理論與實踐的研究,他主編的《縣域發展研究》被中央黨校出版社集結出版;他3年前撰寫的《民主是有邊界的》至今掛在“中國選舉與治理網”;一年前,他獲封人民網“年度最受關注地方領導”。
不設圍墻,不打官腔,不擺架子。這是青理東的理念。他說,他不愿與老百姓隔一層。
在縣委辦,記者找到了兩封信。
一封是汶川漩口鎮水田坪村三組王一忠寫給青理東的,因其認為在水庫移民搬遷中賠償不公,上訪6年未果。地震中,“自建房又被拆掉,期間幾次經歷生死,問題依舊未解決”,直到青理東“任職以來,幾次抽空來我家,想方設法……最終拖了幾年的問題如愿解決”。
第二封是兔年春節青理東寫給網民的:“回首過去,我們遇艱險而拼搏,原地起立基本實現;展望未來,我們承關懷而奮起,發展起跳正在起航……”此信文筆優美,“感恩”是主線。
也許,用一幅畫可以理解這兩封信的淵源。
縣委辦掛著一幅羅中立的《父親》,工作人員說,是青書記剛來時掛的。青理東說,不同的人看到這幅畫感受是不同的,他看到的是老百姓吃不飽、穿不暖,圍白帕子,穿爛衣服,喝著不干凈的水。所以作為縣委書記,他思考的是老百姓飲水安全,穿衣住房,上學就醫。
中午,青理東邀請記者就餐。伙食團設在縣委大樓背后一棟舊居民樓一樓的小一套三內,人未至,回鍋肉滿樓飄香。“我們中午一般都在這兒湊合,有客人來,添兩個菜,師傅手藝好,味道家常,相比大餐廳,又是另一種感覺。你們別見笑啊!”青理東一邊笑著說,一邊給我們遞碗筷、盛飯。
一盆紅薯端了上來,他向記者大力推薦,“這可是南江的紅薯,有老鄉來汶川,就愛給我帶這個。”他開玩笑道,“古話云‘當官不為民做主,不如回家賣紅薯’,這是南江的老百姓在勉勵我。”
春日已至,沙河鎮五郎村麥苗開始綠了,五郎溝羊場養起了南江黃羊。這天,青理東去了五郎村村民黃永明家廚房,事無巨細,從飲用水干不干凈,到糧倉里的稻谷滿不滿,一一過問;他還給五郎溝羊場的汪其德和7家貧困戶送去了南江黃羊。“農民盼什么,政府抓什么”,不走進老百姓家里,是難以做到真正的“貼近”,青理東把這樣的慰問看作是一個縣委書記的責任,他說,平時把工作做好是他的責任,惦記大家,和大家在一起,也是他的責任。
這種工作作風由來已久。2008年,在他剛剛得到調令后,立即趕赴汶川暗訪,不帶車,不帶人,以一個老百姓的身份;在他剛剛上任的第一個月,90%的時間保持“在路上”的狀態,甚至在老百姓家住了4晚。
回憶當初,省委組織部找他談話,說要派他去汶川,青理東第一反應是“頭都大了”,他妻子第一反應是“哭了15分鐘”,他兒子喊他“在‘搖籃’里不要被搖出來了”。
當時,他從未去過汶川,從未想過自己會去汶川,更未料及會在震后去汶川。曾有老鄉調侃他,說他從0817(南充區號)到0827(巴中區號)再到0837(阿壩區號),“從革命老區到震中災區,123都走完了,你也不簡單!”
第一次踏上汶川,青理東看到的是山河破碎,他的心中充滿了悲壯;而今,兩年半過去了,汶川已然春回大地,生機勃發。
2011年清明,映秀遇難者公墓舉行了清明公祭活動。人們穆然肅立,哀樂聲中,枝枝黃菊,祭奠逝者。“走進汶川,最漂亮的是民房,最安全的是學校,最現代的是醫院,最滿意的是群眾。”阿壩州委常委、汶川縣委書記青理東在公祭文中用“四最”告慰同胞。
從漁子溪祭臺望去,漩口中學遺址的斷壁殘垣依然震撼人心,一旁新建的美麗村莊鱗次櫛比。
“盡管災難如此沉重,但汶川人將永遠堅強……”青理東語落鏗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