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樹底下的傳說

莊百政

大樹底下的傳說

莊百政

莊百政

大專文化，高級經濟師。研修經濟管理和中文專業兩門學科，長期從事企業經營管理領導工作。生活工作于社會基層，對經濟發展和社會人文領域常有感悟，因而有感而言之。發表作品有小說、散文、經濟論文等。

九月五日是外婆的忌日。今年的這一天，我終于結束了繁忙的工作，好好祭奠一下永遠活在我心中的外婆。

外婆的墓地在北山，登上北山山頂，東眺黑山，南望古城，西觀滄海，藍天白云，綠水清波，盡收眼底。這是外婆生前就想好的地方，從山上下來時已近中午，家人準備了豐盛的午餐，可我無心品嘗美味佳肴，心情久久的不能平靜，沉浸在追憶外婆的深思之中。如煙的往事就像昨天發生的一樣縈繞浮現在我的眼前……

手捧著外婆的遺像，這是一張生活照的剪影，斑白的發絲，微笑的臉龐，深邃的眼神，永遠是那樣慈祥、智慧、和藹可親。

外婆生于清末民國前二年，從小家境貧寒，沒有念過幾天書，也不識字，但是她卻能剪出各種漂亮圖案的紙花，做出諸如香包、小豬、小猴等各種小動物的工藝品。給我印象最深的還是外婆的記憶和智慧，她就像山魯佐德和安徒生一樣，腦子里裝著永遠講不完的故事。

古城東門外有兩行百年又粗又高的元寶樹，從南至北延長千余米，樹干粗若井口，樹杈繁多。兩行樹距三十余米。枝葉交錯，遮天蔽日。七月，驕陽似火，只有點點陽光從縫隙中射下來，樹蔭下的孩子們在打官老爺、踢毽、彈琉彈，做各種游戲，還有的在樹杈上歇息。樹冠枝頭，綠色深處，不時傳來鳥兒的鳴叫聲，花蝴蝶舞動著翅膀飛來舞去。古城人都叫這地方大樹底，外婆家就在大樹底東二三十米的地方。

晚上，大樹底下一片清涼，花蝴蝶飛去了，鳥兒停止了鳴唱，月亮的余暉灑在樹旁，長庚星不見了蹤影，只有兩邊可見點點的星光。

外婆一邊用芭蕉扇給我趕著蚊子，一邊朗誦著古城的諺語民謠。

“小螞蚱，綠草生，前腿刨，后腿蹬，一蹬蹬到北京城，北京城里好年成，一棵麥子打一升，烙那個小餅艮盈盈，上廁所，找茅坑……”現在想來還是那么親切生動，形象而具有童趣，既不失夸張又來自生活。

尤其她那兩首小詩，我仍記憶猶新。“東山野雞飛，西城驢打滾，三河吟古城，帆落魚蝦肥”。“城根依稀在，夜聞紡車聲，東風放大棒，西風撿波螺”。

雖然這兩首小詩反映的是古城的舊事，離我們已經久遠，但兒時的記憶里那鮮活場面，影影綽綽在我腦海里浮現：東山野雞漫天飛舞，西海濕地驢兒吃著春綠秋紅的堿蓬草，喝著片片灣灣的水，吃飽喝足在草地撒著歡兒打著滾兒。大雨過后形成的小河細流，小南河、小西河、北大河，曲曲彎彎繞過古城，沖刷著河床里的小石頭發出的潺潺流水聲，仿佛唱著歌兒帶著古城的記憶流向大海。龍王廟下，隨著漲潮的海浪，帆船靠港落帆，一筐筐肥碩美味的渤海對蝦、刀魚抬上岸來。那城墻根兒的織機聲、那插著小旗的木制小船順著東風，拖著帶著魚餌的鉤線，飄飄西去。海潮退去，那大老娘們追著潮水，釣蟶子、挖蜆子、拾波螺，忙得熱火朝天……

晚風吹來陣陣涼意，一點點倦意也被外婆古樸的市井草根文化的民謠、民諺所驅走。端詳著外婆那睿智、慈祥的雙目，享受著芭蕉扇微微愜意舒服的涼風，繼續聆聽著外婆娓娓道來的神秘古城的故事。

“大黑山……”外婆繼續講著從她腦海里流淌的記憶。從大黑山南麓鳳凰口登山，那是一條原始的崎嶇山路，步行一袋煙工夫，向南看去，映入眼簾的就是黒雁崖。崖若神斧劈下，齊刷刷從山頂到谷底，陡峭的崖壁呈褐色。春天里粉紅色、粉白色的杜鵑花從峭壁上探出婆娑婀娜的身姿，黒雁在崖前盤旋著，翻滾著身姿嬉戲，一抹陽光灑向崖前，照耀著黒雁翅膀泛出幽藍的光，顯得雍容華貴，不時有麻雀和喜鵲飛來，黒雁展開雙翅，一會兒躥向崖頂，一會兒沖下崖底，像是在保護著自己的家園。

繼續向上攀登，不遠處仰望，左面是一座巨石懸于崖邊，遠遠看去，仿佛一條巨龍的龍頭探頭俯視山底，這便是傳說中的送奇崖。相傳佛家人欲把佛家光輝灑向大黑山，將立一座釋迦牟尼佛像于大黑山之巔。這年夏天，一座高近4米、重約16噸的漢白玉釋迦牟尼雕像運至大黑山。山路彎彎，山巔高低不平，如何將這座雕像立于大黑山之巔成為一個難題。佛家傳人出資萬元尋遍古城，無人敢擔此重任。古城東門外有戶人家，主人姓方，名奇，長得中等個頭，四方大臉，眉清目秀，性格豪爽，仗義好施。平日里好干一些搬運之類的活計。佛家人聽說此人后專程拜訪，說明來意。方奇先生二話沒說立即應允，并稱不收分文。這天天氣晴朗，方奇先生帶領一班人馬、家什來到大黑山，一班人正忙碌之際，剎那間，山風驟起，烏云密布。不一會兒，大雨傾盆，如注而下。山間石縫中、石砬子里、草叢中，數條花蛇魚貫而出。突然，東南方向一道閃電，緊接著一聲炸雷響徹山巔，只見漢白玉蓮花座裂開手指粗一道縫隙。方奇先生頓覺不妙，暗自思忖，我們是來行善事，天公為何反不作美呢？難道是佛祖誤解不成？方奇問佛家人，佛家人恍然大悟，立馬進入大殿，請香三炷，叩拜佛祖，言明今日之事，實為佛家添光增彩，無半點其它之意。三炷香煙裊裊升起，不一會兒，果真烏云退去，太陽露出笑臉，一道彩虹飄于云端。方奇先生一班人馬順利把佛像請安妥當。方奇先生下山了，只見此時一條巨龍帶領眾蛇來到崖邊，目送方奇先生下山。從此巨龍為了表示對方奇先生的歉意就把它的化身永遠臥伏在崖邊。送奇崖因此而得名。

過了送奇崖就是野雞谷了，野雞谷位于石鼓寺山東面，成東西V字型峽谷，北陽南陰。山坡上柞樹、橡樹郁郁蔥蔥，灌木花草叢生，小鳥從一個枝頭跳向另一個枝頭，飛來飛去，好不愜意。長著紅冠子、長尾巴、渾身褐色的羽毛點綴著珍珠般銀白花斑的雄雞，追逐著嬌小的母雞，在樹林與灌木叢中穿梭，時不時的從一個小山坡飛到另一個山坡，咕咕的叫聲在山谷回蕩。若時逢深秋，野雞谷的山坡會更加迷人和壯觀，原來清一色的綠葉，有的變成為紅色，有的變成為黃色，有的變成為紫色，霧靄飄來，朦朦朧朧，一切都像是在夢中了……

沒有想到，對外婆的懷念延展了我的思緒，讓我想到了她講給我聽的故事和故事中的家鄉。她老人家對家鄉的熱愛、對生活的熱愛深深印在我的腦海，也會永遠感染著我、激勵著我。

責任編輯曲圣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