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云如畫,溪水如歌,正是橙黃橘綠一年好景時,我愿是那荊衩布裙的江南女子,順著青色的瓦沿、曲折的巷弄、松軟的眠柳。去品嘗唐詩宋詞里的雋永與溫柔。宋朝煙雨唐時風(fēng),勾起落花一絲輕愁。
那唐時的風(fēng),吹過長安古道、灞陵橋頭,吹動了多少風(fēng)流才子的飄飄衣帶?它拂過李白略帶酒氣的發(fā)梢,溜進杜甫打滿補丁的布衣,讓賈島空送滿目“秋風(fēng)生渭水,落葉滿長安”,令東坡豪放一笑“一點浩然氣,千里快哉風(fēng)”。
那宋時的雨,淋過姑蘇城外、揚子江頭,淋濕了多少絕代佳人的層層裙擺?是晏幾道“點點行行、總是凄涼意”的別離淚,還是秦少游“過盡飛鴻字字愁”的相思淚?是辛棄疾“欄桿拍遍,無人會,登臨意”的英雄恨。還是劉辰翁“山中歲月,海上心情”的征夫淚?
風(fēng)吹酒旗,雨打芭蕉,它們都是從活生生的人生際遇中來,充滿了感動。在這個快餐文化的時代,這些詩詞帶我穿過薄涼的霧氣,回溯到歷史河流的盡頭,那些口口相傳的愛恨嗔癡,都是與我們的生命無比契合的情愫。是那深遠的意境與綿長的回味,讓人不由自主地為每一個作者的順途響起掌聲,為每一個詩人的落寞落下眼淚。他們快樂,可以“白日放歌須縱酒”“漫卷詩書喜欲狂”;他們悲傷。可以“相顧無言,唯有淚千行”。當(dāng)感動與美麗愈來愈遠,我們唯有于此間得到慰藉。
喜歡在細雨微風(fēng)的夏日。執(zhí)一卷線裝書,品一杯清茗,唇齒間留清新香甜。讀唐詩,大開大合,亦喜亦悲,品人生況味,最為醇厚;讀宋詞,字字珠璣,句句討巧,寫閑愁別緒,別有韻致。
詩詞像陽光一樣落入我平凡瑣碎的生活,像一朵花微微地頹廢,卻依然清亮明媚,開得好美。我喜歡他們張口吟出的詞句,它們四平八穩(wěn)地落在筆墨丹青的紙卷軸上,畫了山水,又留了余白。那些句子都是一個民族精神氣節(jié)的綿綿承繼,像溫柔的藤蔓,緩慢爬上人的心頭,開了枝。散了葉,纏繞成血脈相連的姿態(tài)。由此,我們的生命有了長度、寬度、高度,有了硬氣、骨氣、生氣、底氣。
“一條古時水,向我手心流。”生活常常在奔走與追逐中逐漸消耗,是詩詞將撲打在我身上的塵渣洗滌干凈,像迷蒙的杏花雨,像澄清的露水珠。年華流轉(zhuǎn),而使我成為澄清純凈的人。
十年一覺詩詞夢,回首東風(fēng)淚滿衣。看過詩詞里粉黛朱門的清清街景,斜陽老樹的落寞氣象,靜靜收攏一脈溫情的分享與企盼,垂釣一地瘦瘦的憂傷。我猶記得吳道子宣紙上流暢的線條,記得李白口中吐納的月光,記得楊玉環(huán)輕舞霓裳時的艷影。記得詩中花好月圓的良辰美景,記得詞中政通人和的錦繡山河。我愿生在彼時,可以在巍峨的山頂上舉目四望,在細草微風(fēng)的原野上偃仰嘯歌。在江楓漁火中對愁而眠。在漫天飛雪中獨釣寒江。
唐詩宋詞,如琴一樣哀婉、棋一樣清虛、書一樣雋永、畫一樣柔情。我愿沉醉其間,枕琴聲做一場崇古清夢,一醉便是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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