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已經是40年前的事了。
那時,我正上初中。一天早晨,在上學的路上,剛走到一個胡同口,我忽然發現路邊靜靜地躺著一個白色的長方形的東西,彎腰撿起一看,原來是一封已經封好口、貼好郵票的信。哦,還是寄到新疆烏魯木齊去的,寄到那么遠的地方啊!可是,為什么它一大早卻靜靜地躺在這里呢?這路邊也不是它睡覺的地方呀!是不是送信的人在去郵局的路上匆忙之中無意間遺失在這兒的?也可能是郵遞員從街頭郵筒里取的信太多不小心掉在路上的,也可能是粗心大意的送信人無意間將厚厚一疊信掉了其中一封還不知道哩,也可能……
走吧,別去管它了,也不是我的信,上學的路還有老遠呢,別遲到了。信被放回了路邊。走著走著,離信越來越遠了,忽然,不知想起了什么,我又急匆匆地拐了回來。
也許,這封信是寫給父親的,兒子要對遠在新疆的父親訴說自己心中想要說的話,傾吐那一縷縷濃濃的思念之情。
也許,這封信是母親掛念遠方的女兒,“慈母手中線,游子身上衣”,女兒一去很長時間了,如今怎么樣了呢?做母親的心是焦急、是盼望、是期冀,全凝聚在這封信里了。
也許,這封信是戀人之間的情書,一封信箋雖然很薄很薄,可它卻容納了戀人之間多少情多少愛,信在戀人眼里是“一書抵萬金”的,收不到信的那種煎熬與痛苦期待是不言而喻的。
也許,這封信是要向遙遠邊疆的一個失學兒童獻一份愛心;
也許,這封信是要告訴對方一個重要的、急需要辦的事情;
也許,這封信是要急切尋找失散了好些年的親人;
也許,這封信是好友之間的一次推心置腹的交談;
也許,這封信里面藏著一件情人的信物;
也許,這封信里面裝著一份生日的祝福;
也許,這封信是要表達一個熾熱的愛意;
也許,這封信是要宣布一條驚人的消息;
也許,這封信是要調解一個很久的疙瘩;
也許,這封信是要消除一個多年的誤會;
也許,這封信是要報告一個重要的案情;
也許,這封信是要申訴一個天大的冤屈;
也許,這封信是一個長期患病的孤獨老人的微弱求助;
也許,這封信是一個父母離異的不幸孩子向親娘發出的肺腑之聲;
也許,也許……
我不敢再往下想了。在那個沒有手機沒有網絡沒有QQ甚至普通人家連笨重的搖把電話也沒有的年代,千里之外人與人的一切聯系及溝通全靠這一封封書信了。別小看這薄薄的一封信,有時,它可能會連接上一段美好的感情;有時,它可能會改變一個人的命運;有時,它可能會送給人一個意外的驚喜……
立時,我重新撿起這封遺失在路邊的信,轉過身,朝著離學校相反的方向,飛快地向郵局跑去……
可能,過些天,遠在新疆烏魯木齊的他(或她)就會收到這封信。但是,當他(或她)拿著這封信高興地讀著的時候,能想到這里面曾經發生過的這個很小很小的故事嗎?我想,若是這封信能開口說話,把這小小的故事告訴給收信人,那該是一件多么有趣的事呀!可惜它沒有長嘴,不會開口說話,可干嗎非要讓它開口說話呢?
在這個世界上,有的故事,也許永遠都只會深深地埋在心底,也許永遠都只有自己一個人知道,但又何必非要讓別人知道呢?只要自己心中存有一段美好的記憶,只要愉快與幸福溫暖了自己人生的某一程,不就足夠了?!而給他人一個快樂,也就等于給自己一個快樂,哪怕這快樂只有自己知道,哪怕這快樂被悄悄埋藏了近40年……
種在土里一顆小小的種子,會長成一株遮天蔽日的大樹;種在心底一個小小的快樂,誰說不會悄悄長出更多、更大的快樂呢?
(編輯 靜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