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華
(中國井岡山干部學院 江西井岡山 343600)
略論AB團和富田事變的因果
江小華
(中國井岡山干部學院 江西井岡山 343600)
在第一次國共合作時期,江西出現過反共反人民的AB團,不久即被人民摧毀,其“壽命僅三個月”。但20世紀30年代,江西中央蘇區卻發生過一起由打“AB團”引發的富田事變。富田事變的爆發,是肅反擴大化和嚴刑逼供及濫捕、濫殺AB團的結果。這一事變的發生,在黨的歷史上產生了深刻和深遠的影響,其教訓是十分沉重的。
AB團 ; 富田事變 ; 因果
20世紀30年代,江西中央蘇區發生過一起震驚全黨全軍的富田事變。事后,富田事變被當時“左”傾中央定性為“階級敵人以及他的斗爭機關AB團所準備所執行的反革命行動”并進行了錯誤處理。那么,富田事變與AB團到底有何因果?筆者認為,肅反擴大化和嚴刑逼供及濫捕、濫殺AB團是導致富田事變發生的根本原因。
在第一次國共合作時期,江西的國民黨組織是共產黨幫助建立起來的,因此,共產黨人和國民黨左派在國民黨省黨部占優勢。1926年11月8日,蔣介石率部分北伐軍攻克南昌后,發現江西國民黨的省、市黨部,完全由共產黨人“把持黨務”,這是他要把江西變成反共反人民基地的極大障礙。于是,蔣介石除了在南昌進行一系列內外勾結的反革命活動外,還指示國民黨中央特派員段錫朋在江西南昌組織國民黨右派組織----反共反人民的AB團。AB團是英文Anti-Bolshevik的縮寫,直譯就是反布爾什維克,全稱為“AB反赤團”。段錫朋來到江西后,即以“廬陵同鄉”、“北大同學”的關系,四處活動,成立了AB團組織。AB團建立后的首要目標,就是篡奪江西省黨部的領導權。在1927年1月1日至15日召開的國民黨江西省第三次代表大會上,AB團分子段錫朋、程天放等在蔣介石支持、慫恿和國民黨中央組織部采用“圈定”等卑劣手段下,篡奪了江西省國民黨黨部的領導權。AB團篡奪了省黨部后,很快把一些地主豪紳組織起來,以省黨部“特派員”的身份派往各縣、市,并且在1927年1月至3月間制造了一連串鎮壓工農運動、屠殺工農領袖的血案,封閉了南昌市黨部機關報《貫徹日報》和槍殺贛州總工會委員長陳贊賢等許多反革命勾當。
在江西中共黨組織的領導下,廣大工農群眾同AB團把持的省黨部進行了堅決的斗爭。3月中旬,南昌市的黨組織召開市民大會,公開揭露AB團反共反人民的種種罪行。同時宣布被封閉的市黨部恢復辦公,它的機關報--《貫徹日報》繼續出版。3月17日,共產黨員鄧鶴鳴等赴武漢,向國民黨中央和國民政府匯報和揭露江西AB團把持的省黨部反共反人民的大量罪行,得到了國民黨中央的大力支持。3月30日,國民黨政治委員會作出了改造江西省政府的決定,由朱培德代替李烈鈞任省主席。4月2日,在共產黨的領導下舉行大暴動,一舉摧毀了AB團把持的省黨部。4月3日,南昌各群眾團體3萬余人在皇天側公安體育場批斗、公審程天放等30余名AB團骨干。從此,AB團組織徹底崩潰,其“壽命僅三個月”。
AB團作為一個組織的壽命是短暫的。1931年4月,曾經是AB團首領的段錫朋說:“四·二”以后,“一般忠實同志,紛紛逃避京滬,此時適奉中央開始清黨,是AB反赤團之目的已達,非但按諸黨紀,黨內不得再有組織,即環境之變遷,人事之移易,亦萬無可以存在之形勢,AB反赤團因以無形解散,并將其經過情形呈報中央,即在中央黨務刊物,亦曾正式備載其事實。”[1]AB團另一頭目程天放后逃臺灣在其撰寫的《我所親歷的四二事變》中亦稱:“殆四二事件發生,省黨部被摧毀,而AB團也解體,壽命僅三個月。”[2]AB團骨干成員王禮錫于1933年12月在《讀書》雜志第11、12期合刊上發表的一封信中寫道:“說到AB團,不過是前五年的一種政治組織……后來不久就解散了。如果現在還有AB團,那大概是死人復活的奇跡罷。”[3]上述三個AB團頭目在不同時期不同場合談到的關于AB團在“四·二”暴動中被徹底摧毀的情況,證明AB團這個組織其后既未恢復也未重建。但是,中國共產黨內卻從未間斷過反AB團的斗爭,并且在“壽命僅三個月”的AB團解體3年后的1930年,開始大規模肅AB團,最終導致富田事變的發生。
1930年10月4日,紅軍攻克吉安,在繳獲敵人的物資中發現AB團徽章,還有一張收條和江西省行委書記李文林父親有關。總前委驚駭不已,毛澤東于14日給中央寫信說:“近來贛西南黨全般的呈一非常嚴重的危機,全黨完全是富農路線領導……各級指導機關,無論內外多數為AB團富農所充塞領導機關……肅清富農領導,肅清AB團,贛西南黨非來一番根本改造,決不能挽救這一危機,目前總前委正計劃這一工作。”[4]這表明毛澤東把肅AB團運動作為總前委當務之急的任務。11月底,紅一方面軍總前委肅反委員會在黃陂肅反打AB團時,突然將江西省行委書記李文林以AB團重大嫌疑犯扣押起來。繼而紅軍中AB團“要犯”劉天岳、曾昭漢、龍超清等在口供中又供出江西“行委內安了江西AB團省總團部,段良弼、李白芳、謝漢昌等為其首要”。[5]這一“證據”,更使毛澤東對江西省行委中存在“AB團總團部”、潛伏著“AB團首領”堅信不疑。
1930年12月3日,紅一方面軍總政治部秘書長兼肅反委員會主任李韶九率紅十二軍一個連,持總前委給省行委和省蘇維埃負責人曾山、陳正人同志親收的指示信,從黃陂趕往富田。7日一到富田,李韶九即命令,迅速包圍省行委和省蘇維埃政府,將正在里邊開會的幾位負責人捆起來。被捕的人中有省行委常委、贛西南團特委書記段良弼、省行委秘書長李白芳,省行委軍事部長金萬邦,省蘇維埃財政部長周冕,紅二十軍政治部主任謝漢昌……。隨后李韶九親自主持審訊,不許對方辯解,只許承認自己是AB團,然后交待其他AB團成員的名字。否則便施以“地雷公燒香頭”、“點天燈”、女的燒陰戶等酷刑。幾天之間,僅在省行委和省蘇維埃內就“破獲AB團一百二十名,要犯幾十名”,12月11日“槍決二十四人”。[6]連夜刑訊逼供,受刑人慘烈的呼叫聲震撼著富田的夜空。被捕的紅二十軍政治部主任謝漢昌,被迫供出二十軍174團政委劉敵也是AB團。于是,李韶九又把目光投向了四十里外的紅二十軍駐地東固。就在李韶九從黃陂出發的第二天,總前委根據嚴刑后犯人供出的新的口供,派總前委秘書長古柏來富田加強肅AB團的力量。古柏一行于8日到達富田,李韶九留古柏、曾山負責省行委肅AB團后,自己帶一排人押著謝漢昌前往東固,捉拿紅二十軍中的AB團。12月9日,李韶九到達東固后,立即把正在前線的劉敵召回軍部。劉敵一到軍部即被當作AB團要犯抓起來,由李韶九親自審訊。劉敵與李是湖南同鄉,且早相識,知道李的為人。心想硬頂不是辦法,便改用長沙話與之攀談,附和李,漸漸取得了李的信任,不僅不把他當作AB團,還要劉好好干,示意將來二十軍會交給劉敵,并派人送劉回營。
12月12日,早餐后,劉敵同獨立營負責人在密室里開了一次緊急會議,一致認為打AB團,是打擊贛西南黨的干部的“一個陰謀計劃的組成部分。”于是決定逮捕李韶九等人。會后,劉敵等人在獨立營中揭露了李韶九陰謀,鼓動獨立營與李韶九的反革命陰謀作斗爭,接著迅速包圍軍部,逮捕了李韶九(后逃走),釋放了被捕的謝漢昌等人。由于擔心李韶九潛逃回富田殺害被捕的省行委同志,謝漢昌、劉敵等立即率獨立營沖到富田,包圍省行委和省蘇維埃機關,繳了紅十二軍一排人的槍,誤抓了中央提款委員易爾士,釋放了段良弼等一大批所謂的AB團要犯,這就是中國現代史上震驚蘇區的“富田事變”。
事變后,中共中央政治局于1931年3月28日作出了《關于富田事變的決議》,把富田事變定性為“毫無疑問的是階級敵人以及他的斗爭機關AB團所準備所執行的反革命行動。”由此導致了錯殺紅二十軍副排以上干部和取消紅二十軍番號的歷史悲劇。
中央蘇區錯誤的肅反斗爭起源于1930年2月在江西吉安縣陂頭村舉行的“二·七”會議。這次會議對發展贛西南和閩粵革命根據地有重要的意義,但也存在著嚴重的失誤,主要是對贛西南黨的狀況作了錯誤的估計,即提出“贛西贛南黨內有一嚴重危機,即地主富農充塞黨的各級地方指導機關,黨的政策完全是機會主義的政策。”“打倒機會主義政策的領導,開除地主富農出黨,使黨迅速布爾什維克化。”[7]這個錯誤分析和錯誤指導,給贛西南肅AB團擴大化創造了理論根據和思想基礎。
“二·七”會議以后,肅反逐步擴大化。1930年9月24日,贛西南特委印發的第20號緊急通告《為動員群眾徹底肅清AB團》中記載當時贛西南特委破獲AB團的經過:“團特委發行科朱家誥,因工作消極,言論行動表現不好,時常與AB團通書信,引起許多同志發生懷疑,同時因萬安縣委破獲,AB團供告朱是團員,寫信告知特委,特委即把他拿起審訊,在初堅決不肯承認。我們采用軟硬兼施的辦法嚴審他,才供出來,紅旗社列寧青年社,贛西南政府,都有AB團的小組,組織贛西南AB團的總團長是謝兆元,當即把謝兆元及總團部的一切人員全部捉拿,嚴加審問,所有混入在黨團兩特委和贛西南政府的AB團分子全部破獲。”隨后進一步強調“AB團非常陰險狡猾奸詐強硬,非用最殘酷拷打,決不肯供出來,必須要用軟硬兼施的辦法,去繼續不斷的嚴刑審問……找出線索跟跡追問,主要是要供出AB團組織以期消滅。”這個通告表現了贛西南特委大搞逼供信的手段極其嚴重程度和制造AB團冤假錯案。根據1930年10月13日《贛西南會議記錄》記載,1930年“二·七”會議后到同年10月份,在贛西南3萬多黨員中,已有1000余斗爭堅決的共產黨員,被當成地主富農開除出黨。同時承認“黨過去殺一千多AB團,內中一定含有許多可以教育過來。”這就嚴重混淆了地富家庭出身和地主富農分子的界線,凡出身于地主富農的共產黨員均作為混進來的地主富農分子看待,而凡地主富農分子又都是AB團、反革命。
1930年10月26日,毛澤東在江西新余羅坊主持召開了紅一方面軍總前委和江西省行委的聯席會議。這次會議通過的決議強調了所謂反AB團的斗爭:“改造全部黨的組織,重新建立,不使一個富農反革命分子(AB團)留在黨內團內……嚴厲地鎮壓AB團,處決AB團中一切活動分子”。為貫徹總前委的決定,江西省行委于11月30日發出了第9號《通知》,強調對地富分子,對AB團活動分子,“應給無情的處決。”在這種氣氛下,江西蘇區和紅軍內部到處都在大抓特抓AB團。紅軍中大張旗鼓地肅AB團是從黃陂開始,并且普遍采用“嚴刑審問”的手段,使AB團越肅越多,到1930年底,富田事變發生之前,僅紅一方面軍中便已經清查出了4400多名AB團分子,占軍隊總人數的十分之一。其中絕大多數人在審訊結束后即被處決。怎么會有那么多“AB團分子”呢?最主要最根本的辦法,就是多種多樣的嚴刑拷問。據江西蘇區中共省委給中央的報告說:“所有AB團的破獲完全是根據犯人的口供去破獲的,并沒有耐心去考察犯人的口供和搜查旁證,審犯人的技術,全靠刑審”。[8]“不招供,不停刑”,受刑不過就亂供,供了又抓,抓了再用刑,愈演愈烈,以致 AB團越肅越多,最后一發不可收拾,最終導致富田事變的爆發。
注釋:
[1]、[2]、[3]戴向青、羅惠蘭著:《AB團與富田事變》,河南人民出版社,1994年版,第39頁、第40頁、第40頁;
[4]江西省委黨史研究室編:《江西黨史資料》第6輯,1998年4月內部版,第163頁;
[5]《總前委答辯的一封信》1930年12月20日;
[6]《江西省委關于十二月七日事變報告》,1931年1月12日;
[7]江西省檔案館、江西省委黨校黨史教研室選編:《中央革命根據地史料選編》(中),江西人民出版社,第173頁;
[8]江西省檔案館、江西省委黨校黨史教研室選編:《中央革命根據地史料選編》(上),江西人民出版社,第478頁。
江小華,男,漢族,江西吉安人,研究方向為黨史黨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