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 彬 關琮嚴
(作者分別是清華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教授、博士生;因版面原因,作者17個引文出處在此從略,全部刊于《中國記者》網絡版)
這類研究尤其關注西方媒體對中國形象的建構,這在形象研究中已經成為一種常態化研究。盡管此類研究大都得出一個基本類似的結論,即在西方媒體的話語體系中,中國的形象仍較消極。鑒于單純實證研究常常伴有數據先行、解釋乏力的問題,實證研究方法也開始與非實證研究方法結合,形成互補,以求增強解釋力。
例如,王異虹等的《德國主流媒體重構的“西藏問題”:德國媒體涉藏問題內容分析》先對具體內容進行實證分析,認為 “《世界報》有關‘西藏問題’的報道,負面內容明顯”。①作者并沒有限于這樣的簡單結論,而是又從跨文化傳播的視角切入對總體內容進行宏觀審視,著重剖析更深層次的成因,認為“我們在分析對外傳播時,必須對此給予充分的認識:一個國家和另一個國家,彼此間能夠經常互動溝通并建立友誼,形成一定的社會資本至關重要。”②“究其原因:一方面,因為中德雙方的場域規則不同……在進行跨文化傳播中,傳者和受者缺乏足夠的了解,彼此又很難影響對方的場域規則;另一方面,中國媒體的信息在德國媒體的傳播中,被作為信源采納的非常有限。”③
可以預見,這種以實證研究為基礎,結合非實證研究的做法,將成為形象研究未來的發展方向。
此外,形象研究也在做另一番嘗試,即放棄繁瑣的數據統計分析,通過文本分析直達報道本質。如甘險峰在《美國主流媒介文本中的中國形象變遷:基于普利策新聞獎獲獎作品中中國題材的梳理》中一反形象研究常態,從新聞生產社會學角度對歷屆普利策新聞獎作品中的中國題材進行歷史梳理,認為“從被忽視、敵視到被正視,普利策新聞獎中的中國形象的變遷軌跡,背后的社會基礎是中美關系的良性調適及其帶來的民間認知心理的變化。而國際新聞生產在這一過程中,既……建構和強化一個外在事件與本國受眾的相關性,又是因應了權力結構和政治經濟利益的變化。”④直指形象建構的要害。
媒介技術的跨越式發展促進新聞實踐日新月異,新聞理論研究也難以置身事外。基于鮮活的新聞實踐,往往會產生新穎的理論創見,如芮必峰在其博士論文《描述乎?規范乎?——新聞專業主義之于我國新聞傳播實踐》中認為,“從我國新聞傳播實踐看,新聞專業主義既不具‘描述’意義,也難起‘規范’作用,真正對中國媒體和從業者具有‘描述’意義或起‘規范’作用的是中國傳統文化中那些被稱之為‘底色’的東西。”⑤該觀點頗有見地,一掃當下片面強調西方新聞專業主義之風,勇于發現中國自己的根基,對過往關于新聞專業主義的認識偏差也是一種糾正。
再如,童兵《簡論新聞傳媒的宣泄功能》針對“中國已經進入了風險社會,目前正是各種社會矛盾和沖突最突出的時期”⑥這一現實背景,認為媒體“對突發公共事件和群體性事件的信息公開不夠……傳媒的情感宣泄未能受到重視并在社會生活中廣泛付諸實施”⑦,因而“期待傳媒宣泄功能能夠得到更有力的支持。”⑧此觀點打破了對傳媒功能的傳統認識,提出傳媒的宣泄功能,并順應時代背景的要求將其提上日程,加以重視。這說明新聞傳媒所承擔的社會功能也應當與時俱進,而非一成不變,過去被認定的老概念在當下的新聞實踐中重新被審視時,往往會有意想不到的發現。⑨
馬克·迪耶茲在《新聞是什么?——對新聞工作者職業身份與意識形態的再思考》中就對新聞的概念進行了重新思考,通過“研究當前新媒體和多元文化與新聞的互動關系……來評估作為職業的新聞在一個科技日新月異的社會中會是什么樣”。⑩研究發現“任何將新聞定義為一種誠實工作的職業是幼稚的,這種職業為了整個社會的利益擔當‘看門狗’……而且這種定義是單向度的,有時是基于錯誤理由的‘懷舊’。通過研究不同職業生涯的新聞工作者如何協商新聞核心價值觀,我們可以看到新聞職業意識形態一直在發揮作用”。 周俊在《轉型時期中國新聞媒體及其從業者的角色實踐與新聞失范》中,立足“轉型時期我國新聞媒體及其從業者在角色期望模糊和角色領悟曖昧” 的現實狀況,提出“基于政治利益片面訴求、經濟利益片面訴求以及職業利益片面訴求的角色實踐,是分析和理解我國新聞業中一些以利益訴求為主的新聞失范行為的基本框架”。
從以上研究中可以發現,新聞理論研究不僅來源于當下豐富的新聞實踐,還試圖為解決實踐中存在的問題提供指導建議。
新聞史研究在三個不同方向上發展:一個是史料考證,還原史實,研究重點在古代新聞史,邸報是研究熱點;二是追古撫今,以史為鑒,研究重點在近代新聞史,報人報業研究是熱點;三是另辟蹊徑,研究重點在視角與方法創新,不同學科研究方法的交叉借鑒是探討的熱點,而推動新聞史研究創新的動力往往也在于此。
路徑開拓:新聞在承載當下的同時也承載著歷史,正如克羅齊所說的“一切歷史都是當代史”。由此衍生出新聞史研究的新路徑,即新聞社會史。如李彬認為:“新聞史研究要立足當下,面向歷史,這在今天更有現實意義。如能把研究重點從思古悠情的疇昔轉向生機盎然的當下,從漸行漸遠的‘舊中國’轉向與當下業界和學界關系更密切的‘新中國’,并輔之以新聞社會史的研究方法,那么這樣的新聞史將有可能成為當代新聞人安身立命的根基和專業認同的命脈,成為影響現實、左右實踐、推動學術的一大動力。”
方法創新:以往的歷史偏重于對精英活動的記錄,整個社會歷史只能由這冰山一角所取代。而口述歷史向民眾敞開大門將遮蔽的社會生活進行有血有肉的記錄,盡可能還原真實的社會面貌。口述歷史可對其他歷史文獻或補充或比對或佐證,對研究大有裨益。該方法也開始被引介到當代新聞史的研究中。王潤澤在《離得近,看得細,多研究些問題——中國當代新聞史研究的一種建議》中認為,通過這種方法“將比較容易的獲得這些新聞文本背后的內容,對深入挖掘新聞與社會各要素間的關系,對拓展新聞史研究的深度和廣度等方面大有幫助。”
視角變換:長期以來,新聞史研究一直遵循著新聞事業史的軌道行進,已經幾乎成為一種固定視角,而從媒介進化論視角審視新聞史則會呈現另外一番景象。倪延年的《中國新聞事業發展階段新論》,對中國新聞史發展階段做了重新劃分,即“言傳”新聞、“記傳”新聞、“信傳”新聞、“書傳”新聞、“紙傳”新聞、“多媒介傳”新聞以及“多媒體傳”新聞等七個發展階段。 “其基本依據是……人類新聞傳播手段呈現繼承和發展并存的規律,后一階段出現前一階段所沒有的新媒介,但即使在新媒介普及以后,前一階段傳播媒體仍在傳播新聞,只不過在傳播媒介體系結構中增加了新的媒介類型。”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新聞學研究就是在這一點一滴的創新累積中求創新、求發展。每一進展都是拋磚引玉,每項研究也都是添磚加瓦,新聞學研究正在這種漸變中舊貌換新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