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好寫作的人總有一些敏感。一旦對生活有了感悟,就免不了一吐為快。在文字面前,我像一個拾荒者,把日暮晨昏碾過的邊角料都當做寶貝。有時候,一句話、一個動作、一道影、一抹色,都可能對我別有意味。
有人說,性格決定命運。我愛上文學,流連文字,與我內斂敏感的天性不無關聯。當一個人與外界保持了一定的距離,就必定要在內心為自己設置一個壁爐:那里有夯實的土石基,有一引即燃的木柴或煤炭,也必定會有時不時冒出的火焰,可以隨時把孤獨的心房照亮。而與自己對話的人,則隨處可尋,且招之即來。
小時候,父親為了讓我們姐妹強身健體,每晚臨睡前,他讓我們三人一字排開,對照氣功圖形,捧腹運氣冥思丹田。雖然最終于身體的收效甚微,卻仿佛打通了我與心靈的脈絡,培育出對生活不溫不火的平心靜氣。此后,低伏案首,蝸居一隅,都不曾令我惶惑或者寂寞過。就是在這樣的時空下,我閱覽了大量與心靈對接的美文,手抄了十幾本厚厚的讀書筆記。也就在這樣的獨立王國里,我獨享過尊榮,接中外、達千古,心游千仞,視通萬里。
文字可以令人高貴愉悅,也能夠讓人悲憫惆悵;它賦予人智慧機敏,也傳授人洞明曠達。《幽夢影》說,“善讀書者無之而非書:山水亦書也,棋酒亦書也,花月亦書也。”“情之一字,所以維持世界;才之一字,所以粉飾乾坤。”“能讀無字之書,方可得驚人妙句;能會難通之解,方可參最上禪機。”讀來深以為然。長久下來,一些華美的辭藻如草尖晨露,空有一時炫美;而保留一顆卑微本真的塵心好像草根入泥,雖有一歲榮枯,卻有不盡風骨。似張愛玲的那句,“見了他,她變得很低很低,低到塵埃里。但她心里是歡喜的,從塵埃里開出花來。”對文字,是要效仿她這種仰視從而知覺:最通達曉暢的義理還在于真實的生活,真誠、善良與美麗的心靈就是人生之慧根,靈感之泉源。
因為偏科的緣故,我的讀書時代并不長,文學的底蘊也是后來積累的。因為才資疏淺,越加不敢妄自菲薄,在方天半畝之地勤勉耕耘——小心地剪裁,費力地攻寫,是否被認同倒在其次了。正所謂,“刪之使簡,俚者文之使雅,鬧者攝之使靜,皆所謂裁制也。”每年瀏覽合訂成冊的作品,凝結了心血,也遺留下不少缺憾,但終于有一個真實的參照,使人發現還可以蕩滌塵埃,回到本心的愛念。
喜隨眾草長,得與幽人言。昨日已逝,今日正長。保留一顆卑微的凡心,用心來看,用心去愛,此生無悔。
(編輯 子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