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回家過年的人啊,是一幅幅溫暖的年畫,懸掛在春節喜慶的大門上,懸掛在幸福的年關。
臘月了,我總喜歡到車站碼頭走一走,看一看。我把目光,停留在那些回家人的身上。
我的一個老鄉,在廣東一個工廠打工,因為回家的火車票難求,他果斷做出決定,買上一輛摩托車騎著回家過年。在穿越了1500多公里的路程后,他和妻子帶著滿身疲憊,回到了鄉下老家。老鄉說,一到臘月,大腿就會疼痛,那是故土的根須在拉扯著他,所以,回家,大河關山也擋不住。
我所在的城市,依然有一群這樣的人,要在臘月里回到他們的故鄉去過年。在這個城市經營一家建材超市的朋友,把生意提前交給了手下人打理,他說,要回故鄉過年,他的故鄉在東北,松花江邊。那天我到機場去為他送行,在趕往候機室的路上,從他上衣口袋里,突然滑落出一張照片,他趕緊蹲下身,小心翼翼揀起來。經過他同意,我拿過照片一看,一個滿面皺紋的老人慈愛地笑著,那是他母親。當飛機飛向空中,我看見天上的云朵也朝飛機飛過的方向飄去了,原來,流浪的云朵也是有故鄉的。
我來到長途車站。人流涌動中,我看見一個黑瘦男人正在購票人流中艱難地擁擠著向前,他下巴上的胡須沾滿灰塵,兩個碩大的編織袋扛在兩邊肩膀上,遠遠望去,就像一個瘦小的駱駝在緩緩前行。一個家,就在這個男人的編織袋里。一個家的全部責任,艱辛的生存,就在這個男人的肩膀上。旁邊,站著他妻子,正在給哭叫的孩子喂奶粉。我看見這個男人偶爾把頭偏過去,望一眼妻子懷里的孩子,一剎那目光變得溫存而柔情。
給我家打掃房間的鐘點工韓大姐,在臘月里來我家干了今年最后一次活。見我經過客廳,她仰起頭說,李老師,我后天就和孩子回家過年了。韓大姐的老家,在200多公里外的一座大山里,為了照顧在這個城市求學的女兒,和丈夫離婚的她,選擇了做一個陪讀母親。她在城市一個偏僻角落里租了一間小小的房子,做起了鐘點工,像螞蟻一樣辛苦地過著日子。我是一個憂郁的人,常常眉頭緊鎖,終年化不開那些迷霧一樣的心思??身n大姐,我似乎從來沒有看到過她愁眉苦臉過,她總是在笑,總是對生活很知足的樣子。有一次,我突然看見她長著凍瘡的雙手,像裂開的松樹皮一樣,我驚訝地叫出了聲。韓大姐大聲笑起來,說,沒事兒,沒事兒,春天一到,就會好起來。
離開城市以前,韓大姐在她租的那小小的房間里,提前做了一頓豐盛的團圓宴,專門招待這個城市里善待她的一些人,還請來了居委會的干部。韓大姐說,其實回老家過年,只是想回去看看那些山上的莊稼和牛羊。現在村里冷清了,到處雜草叢生。但還是要回去一下,因為過年了。韓大姐和女兒回鄉過年沒帶什么包裹,她只給公婆買了兩件新衣和一些糖果?;殡x了,但公婆永遠是公婆,那是她在鄉間的親人。
打工的表弟,從遙遠的烏魯木齊回來了。表弟同妻兒一同來到市里,他要給妻子買一件過年的新衣,給孩子買一雙運動鞋。是過年,讓分別的一家人團圓相依。
這些回家過年的人啊,是一幅幅溫暖的年畫,懸掛在春節喜慶的大門上,懸掛在幸福的年關。
選自《濟南時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