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歲那年的春天,我強(qiáng)拉起母親的手,讓她隨我一起去田間尋找春天。
那時年幼,對春天沒有什么特殊的印象,只知這個時節(jié),會開滿大片的油菜花,柔黃的蓓蕾,在沉醉的微風(fēng)中,散發(fā)出親昵的花香,并透著淡淡的泥土氣息。
我在田間小路上歡快地尋找著,腦海中勾勒出春天的種種模樣,然后與眼前的景象一一對比。母親就在我身后尾隨著,不緊不慢,時不時喊喊我小名。最終,我停了下來,滿臉無奈地對母親說:“老師說,春天在我們的眼睛里,可是,我尋找了半天,似乎周圍的一切都和平時沒什么差別,春天她到底在哪里嘛?”母親笑了,讓我再仔細(xì)地觀察下周圍,然后閉上眼睛,跟隨她一起慢慢感受春天。
“小草就在你的腳底下,探著好奇而又欣喜的腦袋,嫩嫩的,綠綠的,她們是報春的使者;河邊的柳樹綠了,欣欣然,隨風(fēng)擺動著她的枝條,像在唱一曲明媚愉悅的童謠;遠(yuǎn)處,有三兩農(nóng)民伯伯,雍著笑容,揮舞著手中的鋤頭,他們在鋤田播種,因為春天,是播種的季節(jié),是萬物復(fù)蘇的季節(jié)。”
睜開眼,原本平淡無光的景物似乎真像被施了魔法一般,煥發(fā)生機(jī)。我忙拉著母親的手問為什么會有如此變化。母親俯下身,抱著我說:“孩子,心美則景美,淺淺的春天當(dāng)要深深地喜啊,這樣,春天才會完美地綻開在你的心里。”
我眨著眼睛,似懂非懂,但記住了母親懷抱的溫暖和當(dāng)時她說的話——淺淺的春天當(dāng)要深深地喜。
十多年后的春天,我陪母親一起在田間散步。母親挽著我的手,和我嘮叨著家里的瑣事,并叫我出門在外,萬事謹(jǐn)慎小心,擔(dān)心身體如此等等。我側(cè)過頭,看著母親日漸憔悴的臉和染黑后又開始褪色的白發(fā),心酸的同時,想起了兒時我拉她一起尋找春天的景幕。那時的她,優(yōu)雅,年輕,美麗。時光荏苒,春天如是,可母親卻老了。
我突然拉住母親的手,笑著說要和她一起尋找春天。她一個勁地?fù)u頭,說這已經(jīng)是春天了,不必找。可我還是拉著她的手,讓她隨著我的視線一起觀望:
看,那是延綿起伏的山,連著湛藍(lán)的天;看,那是田間勞作的農(nóng)民伯伯,歲月消長了他們的臉;看,那是在微風(fēng)中搖曳的柳枝,訴說著對春天的慕戀;看,那是油菜花,那是小草兒,那是,那是……
母親拉回我的手,笑著說:“傻孩子,什么時候成了一詩人了啊?”
母親的笑,和當(dāng)年一樣溫暖,注視于她,我突然就流淚了:“媽,您說的,淺春深喜啊……”
魯長義摘自《博愛》2011年第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