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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的囚徒

2011-12-28 00:00:00邢人儼
南方人物周刊 2011年11期


  四合院的蔡延平死了。
  來不及跨過2010年,這個又黑又瘦的老頭就孤獨地死在醫院里。之前幾天,他還給蘭文光打過電話,“我有床位了,我的病也要好了。”
  在監獄里,他和蘭文光同在一個車間大隊,一個電工,一個車工,經常打照面。出獄后,兩人成了四合院的鄰居,幾乎天天湊在一起吹牛。
  蘭文光去醫院看他,躺在床上的蔡延平已經奄奄一息,光禿禿的頭,腳腫得厲害。“老蔡——”蔡延平緩緩睜開眼睛,點了下頭。蘭文光不明白老蔡為什么點頭,這是他們最后一次見面。
  一天后,護士打來電話:你們趕緊來吧,人不行了。老蔡沒有家人,趕去的是李福朝。李福朝撥開搶救的醫生和護士,上前摸了摸老蔡的脈搏,才確定“走了”。
  蔡延平把自己包裹得像一只準備冬眠的動物。人們從他層層疊疊的衣服里找到一本存折和3000塊錢,這兩樣東西陪著他走完了人生。
  李福朝拿其中的兩千塊錢替他交了住院費。剩下的錢不知道怎么辦,最后交給了監獄保安科。
  蔡延平的遺體被匆匆運往老馬山火化。他在四合院的家,到現在還緊鎖著,沒人來過。人們聽說老蔡有兩個閨女,老婆幾年前就死了。
  活著的時候,老蔡常說自己進去以前是滇緬邊境上的郵電局局長,但沒人相信他。他的身體早在監獄里就壞透了,肺病、腎炎、心臟病,靠著止痛片才熬過來。
  出獄后,老蔡獨自一人在那間發了霉的屋子里過了二十幾年。他性格孤僻,節省得要命。一顆包心菜下點面條能吃五六天,一個月都舍不得吃一頓肉。每次喘不過氣,就跑來敲蘭文光的門,讓他陪著去醫院。回到家,一顆藥也舍不得吃。
  他在四合院幾乎沒有朋友。過年的時候,也沒人敢叫他一起吃飯。肺病,大家都怕,一口接一口的濃痰,讓曾經是獄友的鄰居們都覺得惡心。最后,他只好跟四合院里一個九十多歲的獨居老頭湊合著過年。
  老蔡艱難攢著監獄柴油機廠每月給發的幾百塊工資,存到前年,終于省下了3萬塊錢,可住了四五次醫院之后,錢也花得差不多了。
  別人都不懂老蔡究竟在省什么。后來,老蔡偷偷告訴李福朝,省錢就是為了看病,“醫得好,多活兩年,我還想多看看世界”。
  他沒能等到這一天。
  老蔡的死讓蘭文光覺得很悲涼。他一個人往四合院的菜地里走,這是他每天必走的路,二十幾年好像就這么一條。以前是往監獄的廠里走,退休以后,偶爾去公園,遛遛鳥,再遠點,好像也沒什么地方可去。
  四合院并不是四四方方的,也沒有院子。只有荒蕪的山坡,幾塊菜地,破舊的平房。那里經常刮大風,吹得菜地里的葉子發出嘩啦嘩啦的聲響。
  不遠處,監獄瞭望臺上那個四處巡視的哨兵,像一只盤旋在高墻上的鷹,有一種令人畏懼的威嚴。從高墻里邊傳來的機器轟鳴聲滲進四合院的空氣里,低沉、煩悶。刮風的時候,下雨的時候,夕陽斜掛在房檐的時候,那聲音都在,攪得人分不清置身哪個世界。
  從區委書記到囚徒
  蘭文光記不清自己死過多少回。
  22歲跟著部隊上山打土匪的時候,他總想著自己遲早會死。那是1955年的事情,他從中甸公安局被調往126團,天天上山打土匪,跑遍了整個甘孜州。
  在巴塘、理塘的大平原上,土匪兇猛得很,騎著馬就沖過來了。蘭文光所在的部隊一匹馬也沒有,只能在地里挖戰壕,架著機槍與土匪激戰。
  更血腥的戰斗發生在山里。部隊剛抵達一個山頭,就遭到了土匪的伏擊。一陣混戰,部隊傷亡慘重。“每天都在死人,早上一起出去的,晚上回來少了好幾個。”蘭文光見過太多人死去,那些二十出頭的小戰士,滿身鮮血,慘死在山里,又沒法把尸體抬回來,只能就地掩埋。
  每個夜晚,蘭文光都在想,回不去了,要死了。子彈穿過右肩的時候,沒死成,再打幾回膽子就大了。飛機從頭頂上經過,“我們的飛機來了”,土匪也這樣以為,一個都沒逃,幾顆炸彈扔下來,土匪幾乎都炸光了。
  打土匪期間,蘭文光入了黨。1958年,他剛從甘孜州回來,就被調去做大中甸區代區委書記。
  1961年,縣里召開四級干部會,決定解散大伙房——為了“備戰備荒”,老百姓的糧食都鎖在生產隊里——食堂斷了糧,老百姓吃什么?蘭文光與另外3個區的區委書記決定打開生產隊的糧倉,把苞谷、小麥、大米分到各家各戶,每人按月能分到40斤。
  后來,這4位區委書記因開倉分糧被打成右派,批斗了4天4夜。
  蘭文光心一灰,騎著自己養的一匹馬往中甸牧場跑,天天跟著牧民上山打獵。區里每次通知他開會,總要先傳達給生產隊長,再讓村長往山上跑才把他找到。“離人群遠了,兩三個人講話就覺得是在議論我。”
  當他在山上再次遇到四十多個土匪時,土匪對他說,“跟我們一起跑印度吧。”他答應了,卻被身邊的一個民兵告了狀。還沒動身,縣里通知他開會,一下山就把他抓起來。因為“勾結土匪,企圖叛變”,他被判了無期徒刑,先在麗江大研農場勞改10年。
  如今,坐在自家門前發呆的下午,78歲的蘭文光看著籠子里兩只老母雞,一動不動,那是家里的寶貝,一直舍不得殺——他總是想到以前吃不飽的日子。
  父母來看他,隊里騰出一間房,讓一家人團聚。父母給他煮了3天飯,吃得飽飽的。“我當時就想,我不會一輩子都在里面,一定會出來的。”
  1972年,轉入云南省第一監獄后,這個念頭變得更加強烈。關押在這里的犯人,多數是與蘭文光相似的政治犯,而更早一批建國初期進來的,則多為國民黨軍官和黨政人員。
  1978年,他們的好日子到來了——監獄無條件釋放縣團級以上人員,其余的犯人也在之后兩三年內減刑、釋放。
  “四合院”的由來
  因為數次減刑,1984年1月4日,蘭文光刑滿釋放。從省一監出來的那個早晨,車間大隊長把他帶到伙房,殺了只雞,弄了點豬肉,讓他吃飽飯才出的監獄大門。“放你3天假,你上街玩3天。”
  蘭文光去了翠湖、圓通山,還在百貨大樓給自己買了一套中山裝。他心里想的是頭天晚上副監獄長對他說的話,“你留下來,前途更好,你現在是技術骨干了。”
  在勞改隊,蘭文光開始學車工,跟著一個上海師父學了3年,就能自己加工零件。轉入省一監的時候,已經是骨干中的骨干,拿張圖紙給他,就能做出個東西。后來,他成了車間里的師工,監督一個組的犯人。
  監獄讓本來就有技術的犯人下到車間當師工,每個車間三四個師工,教上三五年就培養出一批各有所長的工人。廠里每隔三五年還要搞一回考工評級,最高八級,八級以上就是工程師了。
  那幾年雖然苦,但日子還不算太差。加班加點苦干幾百天,除了每月12塊的零用錢,每個犯人額外能拿到兩三百塊的獎金。每頓都有兩菜一湯,米飯擺開來吃個飽,一個禮拜還能吃上一兩回肉。
  1980年,隨著大批犯人被釋放,工廠大量工人流失的問題開始出現,監獄開始動員犯人留在廠里,先轉為工人,考工定級以后按標準拿工資。
  對于多數犯人來說,會一門技術,在廠里干活,也是個不錯的選擇。留廠的犯人后來幾乎都討到了老婆,女人們覺得,在農村嫁給一個種地的,遠不如嫁給一個工人穩定、實惠。至于歲數大、有前科,她們并不計較。
  有些人是回不去了——如同電影《肖申克的救贖》里的老布,被監獄“體制化”了。監獄送過一部分人回去,當地不收。“那些重刑犯至少都關了十七八年,年紀都大了,又不知道出社會能靠什么生活,在一起十幾二十年的老頭,集體出來,又集體留下”。
  陸陸續續有一兩百人留下來。廠里就在監獄外的荒地上造了幾幢房子,安排這些工人住下。房子越造越多,沿著監獄外的小山坡往上排開。起初是四五層筒子樓,過了幾年,一排排低矮的平房建到了離相鄰的昆明監獄僅十幾米遠的地方——這個區域叫“四合院”,不過,當地居民稱之為“勞改村”。
  
  每個工人從廠里分到一間幾平米的房子,每月交一兩塊的房租。拉塊布簾子,里面睡覺,外面擺沙發、桌子等舊家具。等到討了老婆,生了娃,簾子里面再塞進一張單人床,一年四季都掛著蚊帳,天寒的時候就把家里的衣服全壓在被子上。菜地邊有一個水泥砌的公廁,男女老少都往那里跑。要洗澡就在自家屋子里接點水擦擦身子,偶爾花幾塊錢去外面的浴室。
  四合院一度住滿了從省一監里出來的柴油機廠工人,很多人一住就是幾十年。老人去世了,兒子、孫子繼續住,有幾家三代人都住在一起。房子越住越破舊,菜地卻越種越多——自家吃不完,還可以拿出去賣。
  除了賣菜,很少有人愿意上街。“人家都知道四合院里住的是以前的犯人,就不想跟你打交道了,路上碰見,也避得遠遠的,(我們)走路都不如人。”
  偶爾來了外人,聚在值班室門口的人們總要用奇怪的眼神打量一番,像對待誤闖者一般,“來這兒能找誰啊?都是一些以前的犯人……”
  夾在兩個監獄之間的四合院,竟然也長成一個完整的世界。生老病死,柴米油鹽,沒有誰是特殊的。而對這里的人們來說,外面的世界才可怕,到處都要花錢,變化快得讓人喘不過氣來,有什么值得向往的?“被拋下過一次,就不想第二次再被拋得遠遠的。”
  回不去的故鄉
  晚上7點,鄰居李勤喊蘭文光到家里吃飯。李勤70歲了,看上去精神挺好,頭發梳得整齊,開領毛衣外面穿了一件靛藍色西服,腳上拖著一雙塑料拖鞋。
  李勤家的墻頭還貼著2002年的年歷,上面印著《情深深雨濛濛》的劇照。除了一排塑料皮的老式矮柜,家里惟一的大件家具就是一張舊沙發,上面墊著一層臟兮兮的薄棉胎——這兩件家當是他從監獄生活區的垃圾堆揀來的。小小的茶幾上,像模像樣地擺滿了一桌菜:一碗白菜湯、一盤干腌肉、一碟花生米,還有一罐用來充數的辣椒醬。李勤拿出一只裝著白酒的果粒橙飲料瓶,給蘭文光的杯子滿上。
  “你嘗嘗這腌肉,是我自己養的豬,我養的豬都有一百八九十斤,大的三百斤哩!我就想,只要我勤勞,有什么事情做不好!”
  因為年輕時跟人吹牛,說了過激言論,被打成“反革命”,李勤在監獄里待了18年。
  李勤是當時不愿意留廠的工人之一。“我當時就跟廠委領導說,我不留,我有個老父親,養我那么大還沒得點利,我一定要回去。”
  拿著從車間隊長那里借來的300元,李勤回到老家云南文山。“地也分光了,釋放手續也沒辦,戶口落不成,在家待了一個月就回來了。”
  在堂哥的介紹下,李勤討了一個41歲的媳婦。“原先死了男人,帶著一個男娃娃,一個女娃娃。”按照規定,家里有老婆,一年就有一個月的探親假。“當時就想著這點討的老婆,可以回家看看老父親。”
  “大部分人還是想留的,青春也沒了,回去地也沒了,年紀大了也苦不動咯。”李勤端起碗,咕嚕咕嚕喝下半碗白菜湯。
  因為一直沒辦出身份證,李勤去找過監獄幾次,卻找不著當年的那份常住人口表。他又跑去派出所問,對方回答:“找不到了,年代太久了。”
  跟李勤相比,蘭文光似乎更不如意。1982年以前出來的那批犯人,很多都轉成了正式工人,境況差點的,也屬于留隊人員。像他這樣的車工,卻變成了暫留待遷人員。在監獄里,還拿過三百多塊的工資。二十幾年過去,直到去年7月,工資才漲到830塊。醫保也辦不了,最害怕生病,一生病錢就花光了。過年分肉,工人可以領到一斤半;政府搞菜籃子補貼,其他人每月可以補到10塊錢——這些福利暫留待遷人員都享受不到。
  蘭文光夾起一塊腌肉,嘆了一口氣,嚼了好幾下才咽下肚。
  人一老,想做的事就越來越少,就像被身體困住了似的。
  前些年,李勤還時常回老家住上一段,養豬養雞種地。父親和妻子去世后,回家的動力也沒了。家里還有一個兄弟,連自家都顧不上,漸漸也疏了聯絡。搬回四合院的李勤,還住在留廠時的那間屋子里,當年擠下8個工人的地方,現在只剩他一個。
  幾個老頭湊在一起的時候,除了吹牛,沒別的事情可做。一份報紙傳了幾家,最后拿來墊桌子了,頭版上“力爭大病住院報銷70%”、“將建300個社區生鮮直銷菜市場”的新聞,被一袋油答答的餅一擱,字跡就花了。
  蘭文光也不讀報紙,他的視力越來越差,在四合院里走,還會踩到路上的狗屎。他看什么都吃力,卻總是伸長脖子張望著什么。他時常納悶,年輕時還充滿勇氣,年紀越大,就越怨自己。“活得太長自己也受罪,眼睛不行了,飯也煮不了。”
  找監獄給自己爭取福利,也折騰不動了,還得指望別人。3年前,從監獄農場下山的拜有智搬進了四合院,住在西頭柴房改成的屋子里,他也成了蘭文光等人的希望。
  追不回的大兒子
  平日里,拜有智家的門總是緊緊地關著,門上棕紅色的油漆像是新刷的一樣,推門進去,家里卻一片狼藉。光線從透明的塑料雨棚射進屋子里,家里沒有一件值錢的東西。他和妻子的房間與兒子的房間只用一塊木板擋開。兒子的床邊還放著一個大澡盆,里面裝滿喂雞的青菜葉。
  在鄰居眼里,拜有智算是有文化的,話講得清楚,也讀過書,盡管只讀到小學。他還一直藏著一張幾年前就寫好的個人情況說明,上面寫著從監獄到退休前這么些年來做過的事。在他看來,贖完罪以后,這就算一種奉獻了。有時,他說不出來,就拿出那張紙看看,心里才覺得安慰。
  到省一監醫院做護工時,拜有智還是26歲的小伙兒。有人問他,“犯哪個罪?”“反革命。”“殺過人沒?”“雞都沒殺過。”
  還在老家元謀的時候,村里有個國民黨軍官,跟一群小年輕說好出逃到緬甸,拜有智是其中一個。軍官被抓以后,這些小年輕跟著倒了霉。“1970年被定為反革命集團,6個死緩,6個無期,剩下的都是15到20年。”
  1970年代的省一監,關著一千多名犯人,平均年齡五十多歲。監獄醫院里住的都是身患重病的犯人,大部分是國民黨軍官,中風的、半身不遂的,護工每天做的就是給病人端屎端尿,洗澡、洗衣服。
  剛到省一監醫院,他是最年輕的一個,教他學醫的老醫生曾經是國民黨衛生隊長,為抗戰專門考的醫科大學文憑,后來在保山開了一家診所。“不管有罪沒罪,進來就是犯人。”
  有個87歲的老人,胖得連翻身都難,拜有智服侍了他幾年。老人覺得他服侍得好,就拿出監獄給服刑人員發的兩塊零用錢,叫他去買支鋼筆。老人死后,監獄沒人出面處理老人的尸體,拜有智和幾個人就用拖拉機把尸體拉到山上埋掉,插上一塊木板,當作墓碑。
  醫院轉到山上的農場后,拜有智獨自一人照顧剩下的四十多個殘障老人。刑滿釋放、結婚都在山上,一待就是22年。妻子李柱香也跟著上山,生了兩個兒子,靠著撿拾監獄運到山上的垃圾,每月賣個百十塊錢。山上的老人越來越少,農場的食堂也撤了。拜有智和李柱香就自己燒水、煮飯給剩下的老人吃。
  有時,拜有智也會讓李柱香一起幫著抬尸體。拜有智對尸體已經非常熟悉,“有些尸體硬得不好穿衣服,就先套手,抬起脖子,反著套進去。”
  2000年夏天,夫妻倆在農場干活,兩個兒子在山上的魚塘玩水。吃晚飯的時候,久久不見大兒子,只有小兒子回來了,嚇得一句話也不敢說。等到人們發現的時候,大兒子的尸體已經浮在水上了。
  李柱香帶著衣服褲子趕到魚塘邊時,兒子的鼻孔里都出血了。“咋個整?”絕望的夫妻倆只能拿毯子把兒子的尸體包好,背到山上埋掉,連個墳頭都沒做。
  大兒子死后,李柱香晚上睡不著覺,也想跟著尋死。她和拜有智來到魚塘邊,兩人泣不成聲,突然想到家里還有一個小的,只好抹掉眼淚回家。
  拜有智和李柱香再沒有去山上看過大兒子,“就把他忘了吧”——不能養老送終的孩子就不是自己的孩子,不要去看,也不能跟老人埋在一起。拜有智和李柱香都相信這個說法。
  
  2006年,農場里的老人基本都走完了,拜有智也從護工變成了門衛。每天,他都要上山繞著農場3公里的外圍走上一圈,白天晚上各一次。
  他還是忘不了大兒子。以前送大兒子下山去上學,大兒子看見路上拉人的摩托,總要跟他說,“爸,你買個摩托給我,我去拉人,就能賺錢給你用了。”
  說起大兒子,李柱香忍不住失聲痛哭。蹲在地上的拜有智面無表情。如今,小兒子的個頭已經比他高了,還在讀書,他還總惦念著大的,“以前沒好好對他,要是他活著,一定已經開著摩托幫家里賺錢了。”
  2008年,拜有智帶著寫好的一沓材料到北京為包括自己在內的暫留待遷人員討說法。火車剛到石家莊,他透過車窗看見幾個熟悉的臉孔。他被帶下火車,送上了回程的飛機。那是他頭一回坐飛機。
  “你說,像我們這樣的,在里面贖了這么多年罪,也該贖完了吧?那后面的就算是奉獻了吧?”
  沒人回答他。
  同學少年,直到風燭殘年
  鄰居婁近祿拄著木棍摸進王啟深家的時候,這個87歲的前國民黨軍官正靠在椅子上看電視,聲音開得很大,電視里放的是《鐵梨花》,王啟深看得入迷,不時發出咯咯的笑聲。坐在一旁的老伴戴一頂印著廣告的黃色鴨舌帽,拿一根白線穿針,準備納鞋底。
  王啟深雙腿僵硬地擱在一張小板凳上,一長一短。短的那條是遼沈戰役時炸斷后重接的,長的那條后來因為椎間盤突出也直不起來了。
  因為行動不便,他幾乎不出門,只能在家里待著,老伴耳朵不好,兩人說不上話,看電視是惟一的活動。這樣的下午對他來說,再平常不過。
  家里除了一臺電視,其他擺設幾乎二十幾年沒變過,艷麗的塑料假花、生銹的餅干箱和熱水瓶。發黃的布簾子后面,幾只蒼蠅在他和老伴的床之間打轉。鄰居家的貓溜進來,跳到床上,一睡就是一下午。墻上掛著家里收藏的幾張老照片,一張王啟深當年的軍裝照,二十幾歲,還是個帥小伙;還有幾張黃埔軍校的同學會照片。
  婁近祿摸到沙發,一屁股坐下,就開始跟王啟深抱怨起來,“我今天去農行取錢,走到信用社,有個女的跟我說我走錯了,就是不告訴我農行在哪里,我就罵了她。后來我坐出租車,司機看我是個瞎子,沒要我錢。”
  婁近祿只比王啟深小一歲,雙眼失明,腦子和嘴巴卻靈活得很,像個說書先生一樣絮絮叨叨,一口一個“王師”。“我討老婆還是王師幫我寫的情書,我當時看中一個38歲的農村婦女,沒了老公,我就看中她那一男一女的娃娃,將來可以養我。”
  王啟深看著電視,仍然一言不發。
  茶幾上,一本黃埔軍校同學會的紀念冊上沾滿了灰塵,卻依然擺在最顯眼的位置。“高中畢業就考去了,第20期的。”王啟深的記憶停在了那里,再后面的事,仿佛從他腦子里抹除得一干二凈。有人來找過他,讓他說說過去的事,王啟深一個字都不愿意說,拍照也被拒絕。“拍我干什么,難道要在我的照片底下寫上一大堆話,然后說是我說的嗎?我什么都不想說!”
  除了主動來找他吹牛的婁近祿,王啟深在四合院沒有別的朋友。幾年前,四合院里另外兩個黃埔軍校出來的老人相繼去世,他變得更沉默了。“他是瞎子,我是瘸子,有時他來找我,就湊在一起吹吹牛。我就想過平靜的日子。”
  王啟深似乎什么都明白,尤其當他掏出老花鏡幫著婁近祿看存折的時候,跟那個在電視前只會傻笑的老頭判若兩人。他也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存折上有多少錢。
  “每個人思想不一樣,說過去干啥,沒啥意思。”刑滿釋放后,王啟深轉為柴油機廠工人,現在每月拿一千多塊的工資。60歲結婚的時候,老伴在農村還有一雙子女,當時沒接到城里來,現在在老家種地,他和老伴相只能在此依為命。
  對于王啟深來說,平淡生活里惟一的念想或許就是那幾張黃埔軍校同學會的合影。每次有同學聚會,再艱難他也會拄著拐杖趕去參加,回來以后,就把合影一張一張貼在墻上,有次是一幅《楓橋夜泊》的書法,“朋友寫的”,語氣里有一種微妙的滿足,那是他與外界難得的聯系。
  “他們怎么聯系到你呢?”
  王啟深伸手扯了扯脖子上掛著的一根舊繩子,繩子下端的一只編織小袋從衣服里抖了出來,里面裝著一個手機,那是四合院的老人幾乎都不會用的東西。
  “你會用嗎?”
  王啟深點點頭,立刻又把編織小袋收進衣服里。這手機他當作寶貝一樣隨身帶著,平日里也不拿出來,就等著有人打電話來請他參加同學會。
  晚上,王啟深和老伴擠在廚房里吃晚飯。桌上只有一碗清清的菜湯,以及裝在小茶杯里的一點腐乳。王啟深在湯里撈了好幾下,才撈出幾片菜葉,挑了一點腐乳,把最后幾口飯吃下去。
  “這就是我們的生活。”沉默了很久,王啟深說。老伴在一旁收拾碗筷,給吃剩的腐乳蓋上茶杯蓋,收好放進櫥柜里。
  外面的世界卻每天都在改變。通往省一監的路邊,熱熱鬧鬧地開出了農貿市場、川菜館、美發店、小超市。傍晚時分,飯館里坐滿了人,連賣洋芋粑粑的小攤生意都忙不過來。每隔幾米,就有一兩個老人百無聊賴地坐在路邊,守著地上幾把濕漉漉的青菜,呆望著經過的人和車。
  越往里走,越冷清。
  賣完菜回家的老婦人拎著籃子吃力地走在回四合院的路上。在監獄大門的另一側,一輛小轎車飛快地駛向生活區,那是監獄干部和家屬住的地方。
  寂靜的生活并不是沒有波瀾。2008年,監獄后勤部門通知四合院的住戶,每人交5萬塊,用于建造經濟適用房。房子直到今年還沒開工,弄得大家憂心忡忡。老人們總擔心房子造好后,價格會不會高到他們買不起;或是等到造好的時候,根本住不上幾天……
  那5萬塊錢,蘭文光沒有交。每次想到四合院遲早要拆掉,他總有一種說不清的情緒。“以前總想脫離這里,現在卻覺得不能離開,再活兩三年也就差不多了。”蘭文光抬頭望了一眼遠處的山坡,想到老蔡就埋在那里,好像一點也不遠。風吹過村里的菜畦,嘩啦嘩啦又綠了一片。從他頭頂上吹過的春天的風,也吹拂著埋葬老蔡的那片山坡,可他也不知道老蔡到底埋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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