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車市:狂歡后的“悲摧”

　　治堵新政和限牌以后，北京車市如同刮過一陣龍卷風，無比的寂靜與哀怨。
　　2010年的12月23日，借鑒上海備受爭議的“限牌”經驗，北京頒布了有史以來的第一道“限車令”，調控小客車數量。根據政策，所有新車購買者，必須通過搖號來獲取車牌指標。對于小客車的配售數量，2011年為24萬輛，只占2010年89.1萬輛新車銷量的26.9%。
　　在此之前，雖然北京到處都是“限車”的傳言，但經銷商沒想到這是一個“真相”。北京車市徹底被顛覆了。
　　
　　買張“全國最難的鐵皮”
　　
　　雖然治堵措施是去年12月23日下午才公布的，但張超（化名）很早就聽到了風聲。32歲的張超在北京一家外企上班。從月初開始，他的手機便連續不斷接到4S店的短信。“我自己有車但是外地車牌，剛開始我還坐得住，但是后來在4S店的朋友說，他們那里已經沒有現車了，還說他們內部通知做好23日連續加班24小時的準備，我一下就慌了。”張超回憶說。
　　所謂的購車，確切說是訂車，交了錢最快也要一兩個月之后才能提車。張超在23日治堵措施公布后第一時間殺到4S店，立刻呆住：福克斯加價1萬元、悅動加價1.5萬元、現代加價兩萬元……4S店全員上崗，用銷售顧問的話來說：“下午3時前還有較大優惠的車型，現在全部取消，全北京都一樣，價位不敢保證。”
　　當晚北京所有的4S店燈火通明，通宵服務。人們像搶購房子一樣排隊等著買車，盡管絕大部分的車優惠全部取消，顏色和型號配置全部看運氣，但是排著長隊的市民恨不得立刻交錢，銷售顧問們簡直都是一路小跑地辦理手續，根本顧不上顧客的討價還價。
　　網上流傳著一組數據：2010年12月23日當天，售價超過200萬元的超級豪華車的銷售創造了一個新紀錄——法拉利賣出10輛左右，阿斯頓馬丁27輛，邁巴赫也有8輛。
　　張超當晚開著車從亞運村汽車交易市場到東五環一家專營進口奧迪的4S店，發現里面就剩下進口的大眾CC和旅行車，“就像買白菜一樣，我立刻殺回之前的店也買了一輛，其實我很清楚目前的承受能力和心理預期。自己當晚就是在買一張車牌，一張在上下班高峰期不會被拒絕在五環之外的北京車牌！”張超說。
　　北京市交通委數據顯示，自2011年1月1日零時至8日24時提交的申請車牌信息中，共有210178名個人（本市戶籍人員193100名）、4858家企業、389家事業單位及其他組織等成功獲得小客車指標申請編碼，他們目前將全部進入信息審核階段，等待1月25日參加網上配售車牌搖號。治堵措施出臺前，北京人都在笑話上海的那張“全國最貴的鐵皮”；現在，全國人民都在打趣北京這張 “全國最難的鐵皮”會是什么樣的結果。
　　這個“最難”在外地在京人員看來，別有一番滋味。
　　根據《北京市小客車數量調控暫行規定》，對于車牌搖號的申請資格，除在京的現役軍人、港澳人員、外國人之外，普通民眾必須有北京戶口或者《北京工作居住證》。其他外來人口要想獲得申請資格，必須在京工作并交納社保、納稅5年。
　　趙曉的戶籍在武漢，來京工作兩年了，本打算新年后買車，而突然來的政策讓她發現，自己短時間內購車已不可能。她無奈地說：“搖號都沒有把握能拿到車牌，而我現在連參加搖號的權利都沒有，計劃只能再推后三年了。”但讓她想不明白的是，在搖號資格中，為什么外國人都有購車的權利，而自己這樣的中國“外地人”卻“被限”了。
　　
　　整個產業鏈開始地震
　　
　　北京大眾的一名經銷商告訴記者，去年12月23日、24日，他們店現車加訂單一共售出汽車160輛，是過去3個月的總和。來自總部的數據顯示，一汽大眾當天的銷售量預計達到了1萬輛，占到了全年銷量的五分之一。“2010年我們的年終紅包真的很大，但是行業的人都知道，大家預支了2011年的收入，整個圈內的洗牌就要開始了。”
　　“（北京治堵方案）對全國汽車行業以及國民經濟的發展有負面效應，我們希望負面效應不要太大，不要太明顯。”1月10日，中國汽車工業協會秘書長董揚如是點評。
　　業內人士都認為一個晚上的集中爆發，讓北京車市嚴重透支。
　　一周以來，記者先后走訪花鄉二手車交易市場、豐臺數家4S店后發現，大部分4S店目前部分車型仍有現車，其中多以進口車型為主，但型號和顏色并不齊全，現在預訂需等到春節之后才能提車。“呵呵，今年我們很多人終于可以不怕春運提前回家過年了，大家集體進入‘熄火’狀態，但是年后回來公司一定會有重大調整，北京市場這塊大蛋糕已經嚴重縮水了。”現代的一位銷售經理這樣判斷。
　　在北京市西五環田村路，一溜兒汽車直營店和二手車店大部分已經拉下了鐵卷門。在這近10家店面中，只有兩家是開著的，另一家半開著門臉，店內個別店員在門口張望和走動，非常冷清。
　　“規模小的店都放假了，我們還在正常營業。”比亞迪北京鵬天奧4S店銷售經理胡斌說。店內沒有一個顧客，跟其他所有的4S店一樣，從去年12月25日到2011年1月11日，店里銷量幾乎為零。
　　鵬天奧4S店是2009年12月22日開業的，雖然是比亞迪A3渠道中最大的一家店，但胡斌的不安清楚地寫在臉上。“政策對于所有4S店來說，不是競爭的問題，而是生存的問題，在這幾天，因為沒人買車，小的店基本上都已經關閉了。在1月26日搖號結果出來以后，市場上只有2萬輛車的需求，而且牌照指標半年內有效，所以，實際當月買車的量還會減少。”胡斌說。
　　據統計，目前北京4S店接近500家，擁有7個新車交易市場，7家二手車交易市場，2010年保守估計北京的汽車銷量超過80萬輛。但是如果按照目前的措施，2011年限購車輛僅為24萬輛的話，市場將萎縮四分之三；簡單計算，則每月平均每家4S店只能獲40輛的銷量。
　　“正常情況下，每個月四五十輛的銷量剛剛維持運營。”胡斌說。當然，這背后還有很多因素存在，那就是實力更強的4S店搶食，半年購車中的延時購買，還有自主品牌原本在市場份額上的弱勢等等。但胡斌更為擔心的是，在半年可購車時間里，本來要購買較為經濟型自主品牌車的消費者會改變自己的選擇，將目標轉向更高檔的合資品牌汽車。
　　“當牌照變得稀缺，人們就會考慮購買一輛更高檔的汽車，這對自主品牌是極為不利的。”胡斌說，“這時候，市場就要開始洗牌了，只有資金鏈比較充足、服務水平較高的4S店可以生存，其他的只能看著慢慢關閉。”
　　中國汽車流通協會副秘書長羅磊表示：“北京實行治堵新政后，今年的汽車市場應該不會延續前兩年的‘井噴效應’了。由于有24萬個新增牌照的明確限制，汽車經銷商為了爭取這部分‘稀缺’資源，應該會從戰略上實行從資源型向服務型的轉變，并且用‘下調價格’來增加新車的吸引力。”
　　福特的一位經銷商給記者算了一筆賬：一家4S店的前期投資費用都在500萬以上，北京市場平均每月兩萬的指標，遠遠無法消化庫存和正常銷售任務，目前只能開源將業務拓展到北京周邊地區銷售。
　　不過北京市場車型多、價格相對便宜的特點對很多外地顧客還是會有吸引力。“其實對我們影響并不是那么慘烈，本來我們銷售的區域就是河北、山西、內蒙古和遼寧，元旦過后，基本上全是外地人來買車，像我們這樣經銷進口車的4S店一般都能經過‘寒冬’，顧客能花上百萬元買一輛豪華車，難道還買不到一個車牌號？！但是對于國內商家，尤其自主品牌會是一個挑戰。”一位經銷商說。
　　而據胡斌保守估計，北京近500家4S店將有一半被淘汰。“如今，比亞迪在北京已有25家店，由于近年來比亞迪的渠道拓展速度較快，再加上治堵政策對于自主品牌的沖擊，未來很有可能調整到不到10家。”
　　胡斌認為，“限車令”之后，二手車置換市場將是一個與目前新車市場分量相當的蛋糕。“后期，我們4S店將開辟這一塊業務，并且會尋求廠家的支持，加大在這個板塊的競爭。限車后的新車銷量再加上二手車置換的銷量，其實是一個正常維持運營的銷量。”置換來的二手車將銷往外地，胡斌說，因為保養記錄全、車況相對較好，北京的車在外地相對受歡迎。
　　其實，這也是很多二手車經銷商的想法。中國汽車流通協會副秘書長沈榮告訴記者：“近年來，京城二手車市場已經顯現出向外地分流的趨勢，大約占二手車交易量的20%左右。”而這個比例，眾多經銷商有看漲的預期。
　　北京卓杰行二手車的總經理鄒強已經做好了“外地擴張”的規劃，率先開始在北京周邊地區進行業務擴張。按照鄒強的規劃，以北京為中心，4小時內能到達的區域都在業務范圍內。
　　據了解，北京亞運村汽車交易市場也正在為4S店打通二手車銷往外地的渠道。按照設想，亞市將聯合一家二手車經紀公司，為亞市的4S店提供一個將車銷往外地的平臺，這個平臺在買賣雙方成交后，按比例向買賣雙方收取小額服務費。
　　
　　資本市場打了個噴嚏
　　
　　“北京車市是全國的晴雨表。”知名汽車分析師賈新光告訴記者。他認為在中國市場，以寶馬、奔馳和奧迪為代表的德系三強牢牢占據著高端車市的最大市場份額。其品牌認知度已經深入人心，在市場急劇萎縮的情況下，中高端品牌的競爭將更加慘烈。以薩博、雷克薩斯、凱迪拉克為代表的車市新貴進入中國市場的基礎并不牢固，要想穩定并擴大已有的市場份額的競爭壓力可想而知。
　　這些風光的外資品牌也受到北京公布“限購令”的影響，結結實實打了個噴嚏。去年12月24日，德國汽車制造商的股價全線暴跌，寶馬的股票下跌6.2%，大眾下跌5.6%，保時捷下跌4.9%。寶馬之所以成為最大的受害者，是因為他們在中國市場的獲利最大。寶馬當年銷售額同比增長13.6%，凈利潤增加了6倍。甚至法國標致，也受到了牽連，股價下跌2.1%。
　　“都知道中國市場已經是全球第一，但是如何分到蛋糕真的很不容易。”薩博的一個經銷商告訴記者，他們認為中國汽車產業的政策環境并不樂觀，理由是深圳、廣州很可能會效仿。“2011年真的無法預計，我們選擇低調。”這位代理商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