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海濤,新近熱播劇里剛過不惑之年的大款,被只想揩油不念親情的弟妹、弟媳當成了提款機。或許他沒讀過《弟子規》,卻力行著其中的經句——“兄弟睦,孝在中”為家和,不讓父母煩心,擔心,把所有問題自己扛,也成就了一位絕世好男人。
可似乎,在編導看來,絕世得“絕癥”才更感人,才有助于周圍(令人發指者的良心發現。于是,王海濤“被白血病”了,染上自二十多年前從日本引進電視劇《血疑》以來中國影視中最常見的病。
在去年上映的電影《山楂樹之戀》里,男主角也難逃此厄運。確實,現實生活里血癌不算罕見,其特癥也有頗多可以讓影視利用和挖掘的價值。可這種病犯得輕易而頻繁,總讓人覺得影祝人的造血機能出了問題。或者說,創新的動因被惰性、慣性等癌細胞所包圍了。導演張藝謀本人也承認,“白血病這種死法太不高級,就這個套路、橋段,無論原作者寫得多么動情,在影視劇中也是垃圾情節。”而據報道,之所以照病不誤,完全是為了尊重民意。但至少我們這些人更希望,在眾聲喧囂、隨波逐流的娛樂圈,能多閃現逆潮行者或另辟蹊徑“吃螃蟹的人”。
事實上,拋開某些創作者主動拋棄的思想性追求不談,單從技術層面看,咱編導會的招兒著實太少,盡管已比過去“聽到噩耗,手中茶杯一定落地”之類進化多了,但遠未質變。取代老套路的“新三板斧”又在一掄再掄,正諜諜不休的諜戰劇就不時犯此病。印便不是諜,也常常不敲門就潛入人家,“探”出大多兩件事——親熱或上吊
近期,沒被罵狗血的影視劇好像不多,但也不完全是觀眾脾氣大了、更挑剔了。有網友舉例?手無縛雞之力、從未干過地下工作的女醫生,居然和身經百戰的警察隊長玩“躲貓貓”,并大戰N回合而屢屢死里逃生!還有,從未拿過槍的她稍練了練,就成了“彈不虛發”的殺手,連讓觀眾好感連連的王海濤,也“晚節不保”——因他的戀人突然間竟是其親妹而被“喋血”不已!
有創作者一臉無辜,稱自己怕觀眾審美疲勞不得不在片里“打雞血”。其實,常識出錯就夠觀眾勞神的了,本想放松身心而不得,于銀屏前疲于奔命,分心、出戲!有部表現抗戰時破譯密電天才的電視劇,僅某一集,就潛伏著三十多個管“頻率”叫“頻段”、把“悖論”說成“脖論”的常用詞錯誤,可這還大可忽略不計。只列舉常識問題,一位觀眾便洋洋萬言書,諸如敵方正著手破譯延安電報,這固然是重要情報,但也是絕密情報,身為專業人士的地下工作者女主角卻偏偏用明碼發給延安,最后這位觀眾語重心長地說,別不懂裝懂,更不能不求甚解。
由此想起一部老電影——講偷襲珍珠港的《虎!虎!虎!》。我看過好幾遍,才發現此次行動的代號就掛在旗桿上,但因為是個大遠景,不定格看不見。所幸制作者絕不僥幸“蒙混過關”,張藝謀們的恩師周傳基教授曾千百次地問過學生,在這部影片里,當日機準備從航母起飛時,為什么先升起了一面梯形紅底白圈旗?沒有一個人答得上來。想必普通觀眾也不會有多少人知道,但電影人并沒為此而放過這個細節。升起梯形紅底白圈旗意味著允許出港,這個細節與當年珍珠港歷史史實完全相符。周教授一言以蔽之?因為他們要做到歷史的真買,這是創作者對待觀眾和藝術的基本態度問題。“我們就是這么來拍片子的。”美國一著名美工師曾經揚言,“就憑這,好萊塢大片能在中國賣百元一張票!”
去年,中國電影票房“接力賽”終于破“百”(一百多億元人民幣),以《阿凡達》跑“第一棒”的卡梅隆22歲時也曾做過電影人同樣做過的“宏大的夢”,可直到28年之后,50歲時才如愿以償。更值得稱道的是,為了讓一個憑空想象出的世界令觀眾感到真實可信不花冤枉錢,他遍訪多領域專家,幫其豐富完善各種細部。首先,寫信給大學教授,為片里的納美人生生造出一套完整的語言體系;之后,一邊讓演員學說從未有人講過的口語,一面特邀植物學系主任為“本無一物”的植物描繪出“以科學為依據”的具體細節;同時,聘請天體物理學家、音樂家和考古學家各一位,以設計潘多拉星的大氣密度和一種三聲階的異族音樂;再后,編撰厚達350頁的《百科全書》,詳細記載潘多拉完整的生態和文化;這之后,研制開發能完美呈現一切的硬件、軟件,老卡則始終埋頭于劇本完善,直到拍完——盡管我認為該劇作并不完美。
而我們前面提到的電視劇,卻非《阿凡達》這般“無中生有”,其中的“天才”還真確有其人,原型是“中國密碼之父”池步洲,他通過截獲的一份密電而推測日軍襲擊地點可能是珍珠港。這位真正的天才還算準了偷襲珍珠港的策劃者和指揮官山本五十六——破譯了其出巡密電,這一回不像前一次,美國人完全折服于中國破譯專家的水平,從而迅速行動,終使這“仇人”機毀人亡。如此真發生過的故事若搬上銀屏,肯定令觀眾既長知識,也長見識,更長志氣。可現階段還真想不出誰能干好這個活兒。
如今,咱影視劇比過去“不差錢”啦,卻往往由于“用力點”用的不是地方而貌似精致買則粗制。最“明面”上的當屬編劇。可劇作者也一肚子苦水一一自己從事的是血癌般的“高危職業”,地位尚低,“文字民工”而己矣。最近,他們紛紛維權或成立維權組織,好事兒。但同時千萬別荒廢了一句老生常談,創作想象的高度取決于扎根生活的深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