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草要歌唱

　　記得我的小時候還沒有雙休日，一周要上六天課，只有周日才能休息。可現在想來真是沒有什么好抱怨的，因為休息日真的是在休息。那一天真的什么心事都沒有，就在街上玩耍，和朋友打羽毛球，跳房子跳橡皮筋，直到夕陽掛在了樹梢，拖出長長的人影，母親在陽臺上招手，說：吃晚飯啦！這一天的休息就結束了。所以我真的同情現在的小孩，就算有所謂的雙休日，也從未有過真正的休息。他們忙著彈鋼琴、學英語、練書法……我可不想把這篇文章寫成控訴帖。大家都知道這事有問題，但大家也都知道這是游戲規則，遵守規則的人才可能獲得獎勵。
　　所以還是來說說另一種童年吧，那些常常被人忽略的小草的童年。
　　我所在的城市是上海，一個有著幾百萬外來務工人員的城市。外來務工者把孩子從老家帶來上海，卻不一定能負擔得起孩子在這個城市上學所需要的費用。即使能承擔，也必然構成了家庭的沉重負擔。和那些周末忙著上各種課程的孩子相比，這些外來務工者的子女在過著另一種動蕩的童年——他們可能每過一段時間就要搬家，他們可能常常轉校，他們可能輟學。
　　這個時代有很多種失落的童年，一種是在無盡的課外學習中失落了玩耍的樂趣，一種是在高架橋下或電視機前無所事事的無奈。
　　上周我去拜訪了一個大學時代的師兄，他成立了一個志愿者服務社，叫做“久牽”，意思就是永久的牽手。這個服務社專門為外來務工者的孩子提供免費的課外學習，從英文到歷史，從彈鋼琴到繪畫。這些10歲左右的孩子在這個服務社里，第一次觸摸了鋼琴，第一次用吉他彈出了歌曲，第一次學會了上網，第一次和社會名人面對面座談。他們還成立了一個合唱團，看過《放牛班的春天》的人們都知道，當一群孩子用心靈歌唱時，鴿子飛翔，時間靜止，彩虹滿天，所謂的天籟莫過于此。
　　“我想鼓勵他們表達。因為他們所受的教育一直是壓抑自己——壓抑自己的愛好，壓抑自己的愿望，壓抑自己的快樂。當他們知道原來可以這樣表達自己的時候，當他們在小時候就接觸過這么美好的音樂和藝術時，將來他們作人生選擇的時候，可能會有些不一樣?！蹦俏粠熜终f，他已經為此努力了十多年。
　　來到這個服務社的第一批學員已經長大成人，有的回了老家，有的到工廠打工，有的已經成為飯店里的服務員，有的正在準備高考，而有的正在坐牢。這個社會并沒有給這些未有機會受良好教育的孩子很多空間。他們過的另一種童年是決定這一切的原因。
　　“一些孩子的父母，就是靠擺地攤賺錢。孩子們小的時候可能不懂，長大了就會明白現實的殘酷。我希望他們在反反復復被殘酷現實傷害的同時，有機會體會到美好，哪怕是一點點都可能會讓他們的人生不一樣。”理想主義的師兄說。他們所成立的合唱團有時還回到這些孩子的老家去唱歌，感動了一批又一批人。
　　據說以這個合唱團為原型的電影剛剛開拍。歌聲是希望，歌聲是另一種可能性。小草要歌唱，哪怕是在最現實的都市和最邊緣的地帶。“我們這里的一個學員，剛剛被加拿大的一所中學全額獎學金錄??！和她競爭的是全國最好的中學里的孩子。但是她獲得了這個機會，因為她是我們合唱團的孩子。”師兄自豪地說——當另外一種可能性發芽開花的時候，你就能聽見，小草在歌唱。
　　有另外一些孩子，在過另一種童年。無論哪一種童年，都有美好的地方。別去嘆息失落了什么，請多珍惜我們已擁有的。歌唱，歌唱，歌聲就是希望，讓它響亮，永不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