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像中的他三品頂戴,眉淺眼垂尖嘴猴腮,嘴巴兩側留有兩撮小胡子,這等怪異的相貌讓人們無法相信他就是曾經的世界首富伍秉鑒。一向重農抑商的大清朝竟出了位世界首富,這位伍富翁是個什么樣的人?
政府授權壟斷外貿發家
伍秉鑒祖籍福建泉州安海,其祖先在武夷山種茶為業,后世于康熙年間移居廣州。伍秉鑒的父親于乾隆四十九年(1784年)開設怡和行。
伍秉鑒的發家史令人無法想象。
1786年春節后,廣東巡撫李士禎找到伍秉鑒的父親,要求其每年向政府交付一定的白銀,如此便可以官員身份開展國際貿易。彼時,在清朝政府閉關鎖國政策之下,廣州港是中國唯一對外開放的國際貿易港口。少年伍秉鑒欣喜若狂,他和父親的生意伙伴直接代理了洋船上的生意以及代替海關向洋船征繳關稅。伍秉鑒的旗下匯集了幾十家有實力的行商,號稱“廣州十三行”。清政府只允許“廣州十三行”和外商做生意,政治限制形成了經濟壟斷。伍秉鑒的崛起,就是這一歷史的特定產物。
1801年,32歲的伍秉鑒擔當重任,從父親的手中接過了自家怡和行的業務,并迅速成長為“廣州十三行”的領袖人物。30年后,他的家產已經達到2600萬銀元(當時的清政府國庫存款僅700萬銀元),伍秉鑒和“廣東十三行”也不辱使命向清朝政府提供了40%的關稅收入,洋人稱他為世界首富。
如果說這還看不出來什么,再請看:英國作為19世紀全球貿易大國,其“國有企業”——東印度公司,竟需向伍秉鑒借錢;另外,鴉片戰爭后產生的清政府國債,由伍秉鑒承擔了其中的1/3。
可想而知,伍秉鑒的富有不愧是聞名中外的。在美國《華爾街日報》2001年統計的“全世界1000年來最富有的50人”名單中,伍秉鑒也在列。
國際市場很認他的賬
洋人為什么能夠給予伍秉鑒一個世界首富的定論呢?國際貿易中,伍秉鑒一路春風得意,在長達30年之內,他與英商和美商每年的貿易額都達數百萬兩銀子。伍秉鑒的名號就是價值,就是品牌,國際市場很認他的賬。伍秉鑒和當代的商人思路一樣開闊,他在美國展開鐵路投資、證券交易、保險等業務。
伍秉鑒在經營中是工于心計的,他從存放在英商行號的百余萬元期票中計算出的利息,與英商兌付時的數目不差分毫,這讓當時的外商極為驚訝——這也是雙方相互信任的重要基礎。外商們都把精明而大度的伍秉鑒看成最可靠的貿易伙伴,盡管伍家的怡和行收費較高,但他們仍樂意與他交易。當時的西方商界給予了他莫大的評價和贊譽。
讓伍秉鑒名揚四海的,還有一件他與一個美國商人的故事。那個商人來到中國與伍秉鑒合作投資,結果血本無歸,欠了伍秉鑒七萬兩白銀。客居中國的美國商人無力歸還這筆賬務,也無法回到美國。當了解到這一切的時候,伍秉鑒說,我的朋友是忠實的,說完當面撕碎了欠條。這件事被美國人津津樂道,流傳了整整半個世紀。
一輩子只講過一句笑話
在一些外商的日記、筆記中,伍秉鑒是個不茍言笑的人,熟悉他的外商都說他“一輩子只講過一句笑話”。
伍秉鑒在擁有足夠財力后,很注重駕馭籠絡其他行商。1811年,伍秉鑒擔任英國公司羽紗銷售代理人,他將利潤按比例分給全體行商。后來一位老行商劉德章因為得罪英國公司失去了貿易份額,伍秉鑒又出面斡旋,使公司恢復了他的份額。另一位行商黎光遠因經營不力破產,按當時朝廷的規定,要被充軍伊犁,伍家便籌款捐助他在流放地的生活。從1811年到1819年,伍秉鑒向瀕臨破產的行商放債達200多萬銀元,使多數資金薄弱的行商不得不依附于他。伍秉鑒就是這樣在洋行中恩威并施,影響力舉足輕重。直到“十三行”沒落,他一直擔當行商領袖,即“十三行”公行的總商。
伍家的住宅是個小故宮,中央的大廳辦紅喜事可擺筵席數十桌,辦白喜事能容納上千個和尚誦經禮佛,后花園還有水路直通珠江,不亞于《紅樓夢》中的大觀園。欽差大臣、總督巡撫、外國使節經常于此會晤,銀子花得像水一樣。洋人們很尊敬他,稱他為伍浩官老爺,他還收美國旗昌洋行老板約翰福布斯做了干兒子。
壟斷貿易在炮火下湮滅
1839年,已是70歲高齡的伍秉鑒開始局促不安。一天,林則徐來了,帶著禁煙銷煙的使命。半官半商的伍秉鑒還相當于海關關長,大量鴉片流人中國,伍秉鑒難脫干系。他召集所有“廣州十三行”的老板秘密會議,希望各自不要染指鴉片,更不能讓洋人在貨船上夾帶。
一些由伍家,“十三行”其他老板擔保的洋人為了牟取暴利,往往夾帶鴉片。這其中就有最大的鴉片販子英國人顛地和伍秉鑒的干兒子即之后的美國鐵路大亨約翰·福市斯。可伍秉鑒自身并沒有做鴉片生意,有來自海外的《東印度公司對華貿易編年史》的記錄為證:“沒有一位廣州行商是與鴉片有關,他們無論用什么方式,都不愿意做這件事。”而美國商人亨特在他的著作中這樣寫道:“沒有一個行商愿意去干這種買賣……因為,早在1817年,伍秉鑒擔保的一輛美國貨輪被清軍查出鴉片,伍秉鑒被迫交出罰銀16萬兩,是鴉片價值的50倍。”
1839年6月3日,虎門銷煙震驚全世界。伍秉鑒嗅到了戰爭的氣息日益逼近,因為他的合作伙伴——英國人顛地正在倫敦極力奔走。煽動一場震驚世界的鴉片戰爭。他太了解顛地了。
1840年6月的一天,英國人的戰船開到了廣州城外的港口,戰爭爆發了。一面是自己的國家,一面是自己曾經的貿易伙伴,一代世界首富陷入了從未有過的困惑和恐懼,其壟斷貿易也在英國人的炮火下湮滅。
承擔大量大清國債務
伍秉鑒是個明白人,這場戰爭在某種意義上說,是在考量他作為世界上最有錢人的壟斷貿易還能繼續進行多久。實際上,在暴風驟雨來臨之前,他早有退休之意,只是清政府不同意——他一天不死,清政府就要利用他一天。
戰爭臨近,伍秉鑒出資10萬兩白銀建設了廣東虎門外的工事,這道工事曾讓英國軍隊一度止步不前。此外,他還積極募捐,幫助清軍修建堡壘,提供糧餉。
清軍敗了,清軍主將奕山和英國人簽訂了《廣州和約》,表示愿意拿出600萬兩白銀孝敬英國人。而這筆巨款,有1/3由“十三行”商人出資,其中伍秉鑒所出最多,達到了110萬兩。之后的《南京條約》又要求中國賠償英國1470萬兩白銀,這次賠款中,伍秉鑒主動上繳100萬兩以助國家之急用。
伍秉鑒曾經以2600萬兩白銀的家產被譽為世界首富。他的失意和落寞從禁煙運動、鴉片戰爭開始,這種煎熬與無奈一直伴隨著他走完了自己的生命歷程。他究竟是對外貿易的先驅還是民族敗類?1843年,伍秉鑒在中國內憂外患的時刻,在大家對他的褒貶不一聲中悲哀地離去,空留一代世界首富的名號在人間。
(雨齊薦自《百家講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