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是一個可以任意打扮的小姑娘。可是,打扮小姑娘是要花成本的,沒有回報的事情誰也不會干。
最近一段時間以來,不管是微博還是同城媒體,都不約而同紛紛開始打撈廣州的歷史。無論是照片還是文章,關注點都不再是唐宋元明清,而是民國以來了,虛無飄渺的西關小姐東山少爺也在這一輪的關注熱潮中蹤跡難覓,取而代之的是民國以來的建筑人文,廣州的市井圖像,甚至有媒體還挖出民國時期廣州的生活成本,結論是彼時的廣州房價便宜,打電話貴。對廣州歷史關注的眼光已經開始收攏,這是個好現象。由遠而近,由傳說而實證,不再為商業利益和政績而穿鑿附會,只是為了認識一個真實的廣州,只是為了一個永恒的命題:我們從哪里來。
當傳統成為了商場和官場的時尚,我們真的有必要去反思這傳統和那傳統本質上的區別。城市當然是越老越榮耀,哪怕只是比別的城市年長一歲。但是在言必稱兩千多年的歷史的同時,又毫不吝惜地拆掉100年前的建筑,這城市榮耀的邏輯何在?
說實在話,不管是南越王那把前無古人后無來者的劍,還是北京路厚玻璃下那一層層朝代不同的馬路,這些只有專家才看得懂,老百姓再熱情,看的也只是熱鬧。對于現實的廣州而言,辛亥革命以來的百年歷史,才是從依稀可辨到碩果僅存的。而從教育角度看,民國史一直比較蒼白。現在,無論是民間還是媒體,都開始有意無意地開掘民國以來的廣州歷史,這是一件意義非凡的大好事情。當年我們在書本上得知陳濟棠是大軍閥,下鄉時又聽老貧農說“陳濟棠時代是廣東最好的時代”,當時真是大吃一驚。幾十年過去了,定驚的藥還沒有出來。只能夠說無法真誠地面對歷史的城市是沒有一個確切的未來的。
從上世紀40年代末,廣州的歷史進入一個嶄新的時期。從工業大道的崛起,到兩縣一郊的變遷,從城中村的興亡到天河新區的成長,更不要說當年火車站附近的由亂而治,番禺的魚米之鄉變身如今的華南板塊……超過半個世紀的廣州當代史,只有零星落索的記敘,沒有系統的梳理記載。很多東西天生天養,風不留痕,昨天的廣州曾是什么模樣?昨天的廣州對今天的廣州意味著什么?統統早已無從考究。連五六十年的歷史都搞不定的城市,有何資格奢談兩千多年歷史?
有句名言說,歷史是一個可以任意打扮的小姑娘。人干嗎閑著沒事干去打扮小姑娘呢?也許小姑娘養眼,也許小姑娘可以攬客,總之打扮小姑娘是要花成本的,沒有回報的事情誰也不會干。廣州這座老城也給打扮了好多年了,現在人們終于覺醒要自己去尋找這座老城過去的一切,前提是真實的一切。這無論如何是令人欣慰的。這是這座城市的一次文化覺醒。當然,這個過程當中也必定會被夾帶私貨,這個也屬正常。食住上,商人的慣技而已。
有一個很怪的慣例:無論是一個破碗還是一座建筑,清朝以前的東東才叫歷史,民國以后的就什么也不是了。從現在開始倒推百年的這一段只能叫過去,不能叫歷史。過去不值錢,歷史才值錢。歷史要保護,過去則要摔就摔要拆就拆。歷史要研究,拿著放大鏡刨故紙堆,過去則由他去吧。哈哈,什么邏輯?大家都懂的。
倘若真的愛廣州,倘若真的想要認識一個真實的廣州,不妨從尋找離自己最近的歷史開始吧。包括時間的最近和空間的最近。
(自維然薦自《南方都市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