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光之夢

　　黃帝的采納筆記
　　——一個老人叫黃帝
　　
　　香氣繚繞中
　　與先知一道
　　淺淺寫下
　　獻祭的古方
　　
　　一
　　
　　叫侍女點上那個橙色燈籠
　　那個，綴滿菊影梅影的那個
　　快些于是寫下詩四行：
　　
　　青山豈無洞
　　玉溪縫如削
　　團魚水下躡
　　暖意至半腰
　　
　　——當后世老者讀到這里
　　他們脆薄血管里
　　快速流動的物質（文字在此跳躍）
　　必定通過寒如玉的手腕
　　握在另一人掌中
　　他們將瑟瑟作響
　　
　　今人不理解
　　假想的神話
　　可以捕捉性別的味道
　　由此溫馴的少女
　　被盛在清涼的器皿
　　鋪上冰塊
　　她們的體香被采集為一種香料
　　處女的血滋養長者
　　長者長生不老：
　　
　　文字這樣落下
　　題圖這樣畫押
　　秘方這樣傳世
　　后世這樣辨方
　　
　　少女們
　　單薄地坐著
　　分散在各處
　　如胯下的青草
　　她們的妙齡與體溫
　　為情欲墊底
　　作成了被暖
　　（黃帝和先知就是這樣）
　　
　　二
　　
　　叫侍女鋪上橙香之紙
　　那張用三十三道工序制成的那張
　　快些于是寫下詩四行：
　　
　　一松出深壑
　　萬草伏樹梢
　　欲攀峰遠小
　　待坐山頻搖
　　
　　——哲學家們詩人們
　　能否分清情欲焚身時
　　體內的股股震顫：
　　就如涼風起時
　　水面激起的明暗關系
　　偷偷臨摹偷偷分析
　　那些藥引、藥理和藥性
　　
　　——讀到這里，今人相信了
　　他的那些鬼話：
　　就像楊柳有形、雨雪有形
　　兩性相悅也有形
　　今人相信古方：
　　
　　月圓之夜
　　芽毫映現
　　銀光閃爍
　　方可采摘
　　
　　玫瑰花盡管鋪在地下
　　盡管暗香探照燈盡管暴力
　　人體卻氣馨汗香——藥方在起作用
　　疲憊者
　　要抓住養生之道
　　觸不到仙女的唇、舌、唾液
　　觸得到少女肢體她們香如蘭
　　普遍
　　（黃帝和先知他們就是這樣）
　　
　　謊言
　　
　　我們的四十三塊肌肉
　　可以激起臉上的上萬種表情
　　每天，上千句話語中
　　有一百句謊言
　　
　　這是我成年后讀到的科學數據
　　每天，你是我的測謊儀
　　
　　大夢如邂逅
　　
　　遲遲像郵件
　　一個夢打開
　　默默穿行在愛的哭聲中
　　團團圍坐
　　我們不分男女擠在一起
　　咿咿呀呀唱安魂曲
　　叮叮當當的另一個夢
　　彈奏著前世的溺水之聲
　　
　　層層疊疊壓下來的夢
　　
　　漸漸壓緊
　　像一把日本絹扇
　　漸漸的黑暗中
　　滿滿坐著居心叵測的男人
　　偷偷哭泣淚水尋找每個男人的眼睛
　　咯咯作響的關節
　　讓我心煩意亂
　　
　　大夢如戲
　　
　　大夢如戲
　　當光涌入黑暗
　　如散場時人們紛紛離席
　　意識從每一折絕望里
　　栩栩地活過來
　　
　　貪月
　　
　　月瘦月肥
　　都交待給古時知音
　　人在天涯
　　人在故居
　　肥月照男人
　　瘦月照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