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士雯是山東省嶧縣人。1955年畢業于第四軍醫大學(原中央大學醫學院)。1956年,23歲的王士雯進入解放軍總醫院,帶著奉獻醫學事業的崇高追求,在這所高手云集的殿堂里,開始了作為一名女軍醫的輝煌人生歷程。同時,她作為我國老年醫學的拓荒者,在近半個世紀的奮斗中,創建了一座座事業的豐碑。
“一切為了病人,一切服務病人。”
在緊張繁忙的臨床工作崗位上,她一干就是50余年,搶救延續了
數不清的患者的生命。她愛病人甚于愛自己,“一切為了病人,一切服務病人”,既是她的口頭禪,也是她從醫一生的行為準則。從年輕時當住院醫生到現在成為知名專家,她從沒有改變過。
她經常告誡她的學生:醫學不同于其他學科,醫生面對的是人。病人以生命相托,我們責任重大。她指出做個普通醫生并不難,但若想做一個深受病人及家屬信任、同行同道尊重、德才兼備的好醫生卻不容易,必須把自己的全部身心傾注在病人身上。
“請您稍側一下身好嗎”、“現在我給您檢查,不要緊張”。只要她和病人談話,你聽到的永遠是輕聲細語,看到的總是和顏悅色。冬天查房時她會先暖暖冰涼的聽診器再聽診病人,夏天時她會先調整室內溫度再進行檢查。在檢查年老體弱的病人時,為了防病人受涼,她寧可自己熱得滿頭大汗也不開空調┅┅這點滴細節,不是心中有大愛的人能想到到做得到嗎?
很多人也許不知道,王士雯曾長期擔任中央領導同志的醫療保健工作,曾長期擔任過鄧小平同志和劉伯承元帥的保健醫生,主持救治過彭德懷、廖承志、羅瑞卿、張云逸等黨、國家和軍隊領導人,從未出過差錯。為此,中央保健委員會授予她“特別貢獻獎”。
然而在王士雯眼里,再大的首長和再小的戰士一樣,都是她的“病人”。一位戰士因母親深夜突發心梗,情急之中慕名找到王士雯。那年已年近70歲的王士雯二話沒說,起身趕往急診室,從深夜一直忙到東方發白。事后有人問這位戰士:你認識王院士?戰士羞澀地說:不認識,但我知道她的名字。
一位年近80歲的普通高齡病人,連續9次發生心臟衰竭伴心肌梗塞,家屬已對老人不抱任何希望了,可王士雯硬是把老人從死神手里奪了回來。老人和家屬感動得不得了,打心眼里想表示一下心意,問王士雯喜歡什么,王士雯微笑著回答:“我最愛的是病人。”
2001年5月的一天,王士雯患腿疾不能行走,因有幾位危重病人急需確定治療方案,她就堅持坐輪椅參加查房。當她“搖”到一位工人的母親病床前詢問病情時,病人突然忍不住要吐痰。為了防止病人憋氣引發心梗,輪椅上的王士雯竟毫不猶豫地伸出了自己的雙手,讓病人把一口濃痰吐在她的手心里!
一位大名鼎鼎的院士,平時愛干凈近乎潔癖的老專家,危急關頭卻對一位普通患者如此關愛!那一刻,在場的醫護人員都被深深地感動了。
在王士雯的言傳身教下,無論是同科室的醫護同事,還是由她主持領導的心血管研究所,一切為了患者、一切服務患者蔚然成風,成為一種傳統和作風被永久定格,幾乎所有的同志都收到過患者的表揚信。
有理想的人永遠年輕
王士雯最喜愛一首英文小詩,那是她在美國學習時丈夫葉大訓教授抄寄給她的。詩的大意是:有理想的人永遠年輕,沒有理想的人即使年輕,靈魂也會爬滿皺紋……王士雯年復一年地把這首小詩抄在自己隨身攜帶的一本又一本效率手冊的扉頁上。
隨著社會人口老齡化的日益突出,老年醫學成為全球醫學科技領域中一個重要課題。長期潛心研究心內科學的王士雯,從專業前沿處與老年醫學結下了不解之緣。熟悉王士雯的人都知道,她對工作的熱情與投入幾乎達到了“忘我”的境地。不論是工作,還是學習;不論是在國內,還是在國外;不論是在臨床,還是搞科研;她都是年復一年,全天候投入,超負荷地拼命學、拼命干,幾十年如一日,為的是學有所用。上世紀80年代,“出國潮”洶涌澎湃,許多青年學子逐潮趕浪般涌向美國,此時也在美國哈佛大學醫學院和加州大學醫學院研修博士后的王士雯,卻抱定不辱使命、為國增光的信念,學位證書一拿到手,便馬不停蹄返回祖國,依然一頭扎進北京西郊的“三零一”,依然一氣直奔臨床,在老年心臟病學領域里研究、探索,以不斷求新的思維,只爭朝夕的斗志,在解放軍總醫院這片沃土上耕耘、收獲。
老年人患心、肺、肝、腎等多種疾病后,救治就像走鋼絲一樣困難危險。對4個以上器官衰竭的病人,送到任何一家醫院,都可能是攤開雙手,無策應對,其手術死亡率幾乎百分之百,早已是國際上的定論。但王士雯卻知難而上,勇于探索。經過反復分論證和研究,她在國際上第一個建立了“老年多器官功能衰竭”的理論體系,并對這一新的臨床綜合征進行了廣泛深入的系統研究,率先提出了“肺啟動假說”。她用科研成果與理論認識來指導臨床實踐,改變臨床上傳統治療方式,大膽地針對老年多臟器衰竭“連鎖反應”的特點采取新的救治措施,從而使老年人多臟器衰竭救治成活率顯著提高。
一位86歲的老紅軍患有冠心病、肺心病、高血壓等,還裝有心臟起搏器,當發現大腦里有一大的腦瘤后,沒有醫院敢給他做手術,家屬幾乎不抱任何希望。王士雯與專家組勇敢地承擔了這個“高難手術”的內科保障。手術后,老紅軍步態平穩,思維清晰,他感激地說:“這是我長征以來最難忘的日子”。一位知名的國際友人身患肺癌,同時伴有多臟器慢性疾病,又是王士雯承擔著國際影響的壓力,力爭手術治療,經采取嚴密的監護措施,渡過了手術難關。
對于國際上公認的4個以上器官衰竭者無法救治的極限,她卻以成功搶救類似病人數百例次的驚人成果徹底打破,其中一例75歲6個器官先后衰竭達9次的患者亦搶救成功。幾十年來,王士雯經手救治了數百例老年心肌梗塞患者,并成功保障了數千例患有冠心病或肺心病老年急癥或擇期進行腦、胸、腹、泌尿等科大型手術。其中年齡最大92歲,最多有9種嚴重合并癥都化險為夷。
老年醫學是一個新興的醫學學科,王士雯非常清楚基礎研究對于臨床科學發展的重要性。當以她為旗幟的全軍第一所老年心血管研究所正式組建后,她更是以極大的熱情和心智,夙心夜寐,殫精竭慮,在心研所建立了包括分子生物學、分子病理學、生化藥理學、線粒體檢測、病理生理和呼吸睡眠等六個功能實驗室在內的基礎研究室,購置了先進的儀器,引進專門的人才進行基礎研究工作。她經常親自到實驗室帶領學生做實驗,與學生討論實驗中遇到的問題。她不僅主持了我國第一個由醫院牽頭的“國家重大基礎與發展規劃” 項目(973項目),還主持了十幾項國家、全軍、北京市和國際合作科研課題。
集合于王士雯這面旗幟下的精英團隊,以王士雯為無聲的標桿,團結奮進,很快把心研所打造成集治療、教學、科研為一體的國內第一流的醫學科研機構,她們已完成3000多例老年人各種非心臟手術圍手術期內科臨床經驗的總結,積累了豐富的臨床經驗。他們的理論和實踐給許多老年人帶來幸福的晚年。除此,王士雯在繁忙臨床、教學和科研之余,還主持編寫了我國第一部《老年心臟病學》專著,填補了我國心臟病學上的空白;同時創辦了《中華老年多器官疾病雜志》和國內心臟病學第一本英文版雜志《Journal of Geriatric Cardiology》,兩本雜志都由她親任主編。
青年、中年、老年,王士雯美好年華就這樣在天使的事業中一步步走到今天,即便已從古稀之年進入耄耋,可在大家眼里,王院士思維仍比一般年輕人還活躍,對工作中同樣一個現象,別人熟視無睹,而她總要問一個為什么。她的創新思維似乎一刻也沒有停止過,無論是在查房中,還是在講學中,她不斷提出新問題,啟發欣思維,確立新目標。正是這樣不斷的探索,永無止境的創新,才使得王士雯創造了許多第一:她在1981年的德國國際老年病大會上首先作了“141例心臟疾病老年人患者手術無一例死亡”的報告,當時引起與會者的極大反響;她是全世界最早關注老年退行性鈣化瓣膜病并進行系統研究的人;她是第一個敢于在高級干部的治療中實施氣管切開手術的醫生;她最早在高齡老人中開展介入診療和多疾病聯合介入治療;“老年多病因心力衰竭” 更是率先在國際上提出的新概念和新理論……
這不是比賽冠軍的榮耀,也不是成果表彰會上的獎杯,但成百上千例病人的神奇康復,奇跡般地獲得新生,卻是一座無冕的豐碑。她帶領全體人員與醫院內相關科室共同努力,靠科學的診斷、有效的手段、精湛的醫術、良好的素質,延續了一個又一個老年病人的生命。她帶出了一支作風過硬、科研技術力量雄厚的隊伍。研究所也因此成為全軍老年心血管病學重點實驗室,我國重要的老年心血管病學醫療、科研、教學基地。并獲得多項國家自然科學基金及軍隊重點課題基金資助,在老年多器官功能衰竭等研究領域,獲國家科技進步二等獎1項,軍隊科技進步一等獎1項,軍隊科技進步二等獎及三等獎多項。
“一代名師”是怎樣煉成的
王士雯常說:“科學不是一代人的事業。幫助年輕人超過自己,是事
業發展的需要。”
愛才育才,情傾桃李,她像蠟燭一樣燃燒自己,照亮下一代成長的道路。
從1986年,她被批準為我國第一位老年醫學博士生導師開始,數十年間,她帶過的學生近百名,其中一半以上是博士后、博士、碩士生,他們當中大多數在醫療科技戰線上挑起了大梁。
王士雯常說:“醫學是關乎人命的大事,沒有糾正錯誤的機會。醫學人才的培養絕不能粗制濫造。”因而,她對學生的要求總是“嚴”字當頭,尤其在培養他們的臨床能力方面,要求近乎到“苛刻”的程度。她絕不允許學生和身邊的工作人員因為工作粗俗而導致錯誤。對學生開的每一項診治計劃,都一個一個地檢查,嚴格把關。曾經有一個博士研究生入學前已是主治醫師,自認為業務能力較強,工作有些馬虎,在一次病歷書寫中出現了錯誤,王士雯知道后專門召集學生討論這一現象的危害性,她指出作為醫生最基本的素質就是對病人負責,醫生工作要一絲不茍,“高” 與“低”、“多”與“少”一字之差可能導致不可估量的危害,甚至可能要付出生命的代價。王士雯通過這件事舉一反三,讓她的學生從一開始就要把大家感醫療工作的責任和嚴謹性銘記心頭。這位學生也認識到自己所犯錯誤的嚴重性。從此工作非常認真,現在他經成為經驗豐富深受病人歡迎的專家了,每當回想起這件事他都深有感觸地說,那次的教育太及時了。它遏制了發生醫療差錯的苗頭,成就了自己現在的醫術,更教會了自己如何做人。
對于粗暴對待病人的做法她更是無法容忍。一位新醫生因忙于工作,當一位老年患者向他詢問病情的時候,他很不耐煩,并用很大的聲音與病人講話。正巧碰到王士雯路過,她聞聽后馬上轉過來,先是給病人道歉,然后很耐心地回答了老人的問題。之后,她要求所有學生及醫護人員馬上到會議室開會。她對大家說:“這件事情雖小,但反映的問題卻很大。這說明我們的醫療作風存在很大的漏洞,對待病人怎么可以這樣大聲、這樣不耐煩?”她問大家,“難道自己的親人有病我們也是這樣大聲嗎?”最后她語重心長地對說,“我們要把病人當成自己的父母,自己的兄弟姐妹。我們不但對病人要耐心,相反,若病人對我們有些不耐煩,有些過分的要求我們也一定要忍耐。因為他們身體有病很不舒服,他們的情緒也會受到影響,我們應該體諒。為什么,因為我們是醫生!”
要求是嚴格的,幫助卻是全方位的,從中彰顯的是她對學生一片赤誠的愛心。為了更好地培養學生,建設好第一個老年醫學博士點,她把目標定位在高起點上,培養學生的目的不僅是取得學位,更重要的是能力的培養。訓練出既擁有堅實廣博的基礎、又具備豐富臨床經驗、且科研思維敏銳的學術帶頭人。在教學實踐中,形成了一整套培訓方案,倡導教學工作不厭其煩、傾心投入、關愛學生、全面發展。
為人梯者不易,心甘情愿更難。王士雯心里清楚,我國的老年醫學學科發展起步較晚,比其它學科更需要大批年輕有為的后來者,必須抓緊時間培養,才能參與國際競爭。有這樣博大的胸懷和歷史的緊迫感,她對學生真可謂是呵護有加,從不計較個人名利,總是把更多的機會讓給青年人。外出開會,她都盡可能多帶一些學生去,讓他們開闊視野,并鼓勵他們積極發言和提問,尤其是在參加國際會議時她要求參會的學生必須提問,這已經成為會議交流的一個亮點;出版專著,她讓學生擔當副主編;主持科研課題,她讓年輕人擔任分課題負責人;一些雜志聘請她擔任編委,她又是推薦優秀的年輕人;她的學生的論文,無論碩士還是博士的,無論中文還是英文的,幾乎每篇都曾經過她的手認真刪改完善過,有的甚至通篇審改修正達一半以上;她讓學生組織并主持舉辦全國、全軍甚至國際性學術會議。從會議的整體協調到講稿的準備,從英語請柬撰寫到外賓接待禮儀,事無巨細她都親自指導,并指導、幫助學生完成好。現在老年心血管病研究所承擔的全軍、全國家和國際會議全部由年輕人組織、承辦,并且由他們在國際會議上擔任同聲翻譯。這不僅鍛煉了學生們組織能力和臨場應變能力,也大大激發了年輕人的信心。
現任老年心血管病研究所副所長、博士導師趙玉生教授,在20多年前還是個住院醫師,不僅臨床實踐經驗少、英語底子薄,而且膽子也不夠大。投到王士雯門下,王士雯從臨床上一點一滴地帶、手把手地教,在英語方面更是從單詞的發音開始培訓。在王士雯的悉心培養下,趙玉生進步神速,如同換了個人似的。王士雯適時又送他出國深造,鼓勵他積極競爭,終于被破格晉升為教授。王士雯還推薦他擔任全軍老年醫學專業組學術秘書、《國外醫學》(老年醫學分冊)特約編委,大膽把他放在重要學術崗位上進行錘煉。歷經王士雯多年的悉心栽培,趙玉生儼然成為臨床經驗豐富,基礎研究過硬的學科帶頭人,現在他也已經是博士生導師、全軍乃至全國的知名專家。去年,王教授站在全軍老年醫學長期發展的高度,主動讓賢,提名趙玉生教授擔任了全軍老年醫學專業委員會的主任委員。
50余年的行醫生涯,王士雯從一名普普通通的醫生,成為今天的著名學者。已年屆八旬的她,因長期透支,患有嚴重人腿疾,加之免疫系統功能紊亂,口腔潰瘍多年不愈,最終誘發癌變。然而,她以頑強的毅力,搖著輪椅,或在病床前,仍在日以繼夜地為老年醫學事業操心。一息尚存,戰斗不止,這本是人民軍隊英雄戰士的偉大精神,也同樣體現在這位德高望重的院士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