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在現實的背景下,刑事和解作為正規司法模式的一種補充、作為實現程序正義的重要舉措,應該擴大它的適用范圍,刑事案件的偵查階段和執行階段不應被排除在刑事和解的適用階段之外,一些符合條件的嚴重刑事案件也應納入刑事和解的適用范疇,從而全面保護被害人權益、提高訴訟效率、實現刑罰的輕緩化。
【關鍵詞】刑事和解 推廣路徑 和諧社會
應著力推廣偵查階段的刑事和解
偵查階段是最佳的和解階段,公安機關主持和解具有天然的優勢。偵查階段和解的成功率較高。有利因素主要有以下三方面:一是主持者具有至高的現實權威性;刑事訴訟的專門機關中,作為主要偵查機關的公安機關是最具現實權威性的行政機關。眾所周知,任何旨在定紛止爭的人類活動,都要求具有權威性、中立性的第三者來擔任主持者的角色。通過警察權威來解決糾紛,在中國不僅是一個糾紛解決與社會治理的特色,而且有其現實合理性。①
二是操作空間較大。在犯罪嫌疑人被逮捕之前和解,當事人之間的和解空間以及辦案機關的操作空間都比較大。按照現行的制度模式。案件一旦被起訴到法院,被告人所面臨的基本上就是定罪處刑。即便只是判處緩刑或者免于刑事處罰,從法律評價來說,被告人也已經是被貼上了“罪犯”的標簽,這容易導致加害人產生“絕望”心理,削弱和解的積極性。從辦案機關的操作空間來看,也以偵查階段相對較大。案件一旦批捕,檢察機關作不起訴處理不僅受到立法具體規定的限制,還需要面臨部門之間的利益沖突,因為不起訴決定意味著逮捕決定存在錯誤,這就使得和解難度增加;起訴之后法院進行和解的空間也相應縮小,至少作無罪處理的可能性就大打折扣了。
三是當事人、特別是加害人的和解愿望較強。雖然這個階段被害人及其家屬的情緒還比較激烈,但這并不妨礙他們積極展開以經濟賠償為核心的刑事和解程序。刑事和解不僅可迅速獲得較高額的現金賠償,還可實現立法尚不保護的精神損害賠償——“衣食足而知禮儀,倉廩實而知榮辱”。有了這一方面的基礎,再加上加害人也渴望和解、希望迅速化解糾紛,就具備了刑事和解自愿原則所要求的基本要素。如果加害人愿意賠償給被害人,而被害人也接受加害人的悔罪和賠償,不僅尊重了雙方當事人的意愿、彌補了受害人的經濟和精神損失,實現了程序公正的同時也實現了刑罰的補償功能——作為偵查機關應該著力促成這樣的和解。
大比重的輕型犯罪為偵查階段的刑事和解提供了現實的空間。雖然刑事和解不應僅適用于輕微刑事案件,但顯然輕型犯罪的和解空間比較大。目前絕大多數司法機關試行刑事和解制度,也都將適用面限制在輕微刑事案件,公眾的接受程度也以此為限。輕微刑事案件的處理方式可選擇性較大,審判階段可判緩刑、免除實刑或者單處罰金,偵查階段則可不予立案、撤銷案件。在所有的刑事案件當中,輕微刑事案件占三分之一強,這為偵查階段的刑事和解提供了廣闊的現實空間。
法律賦予了偵查機關主持刑事和解的制度空間。公安機關開展刑事和解的制度依據主要有現行刑事訴訟法賦予其撤銷案件權、不予立案權和刑事附帶民事賠償請求的調解權。即便案情嚴重,無法作不立案或者撤銷案件處理,偵查階段賠償協議的實際履行也可以作為后續階段從輕處理的根據。
綜上所述,應該強化偵查階段公安機關的刑事和解主體地位。但是,關于公安機關主持刑事和解,應注意避免強制性和非正規性等特點,司法實踐中已經暴露了這一問題的嚴重性。這是刑事和解制度構建過程中需要加以約束或改革的地方。
應重視和推廣刑罰執行階段的刑事和解
我國行刑主體結構比較復雜。權力體系包括法院、公安機關、監獄等,監獄是主要的行刑主體。我們應該認識到,刑事和解在監獄也可大有作為。
第一,并非所有具備條件的刑事案件都能如期在訴訟階段達成和解,又或者,訴訟階段不具備條件的案件,在執行階段出現當事人思想的轉化,從而具備和解的條件。一方面因為人的內心思想難以準確評價,訴訟過程中辦案人員可能因為無法及時探悉加害方的主觀態度而拒絕適用或確認和解,在相對較長的刑罰執行過程中,行刑機關更具備準確考量服刑人員主觀思想的條件,對于確有悔罪表現的罪犯有必要給予從寬處理的待遇,以茲鼓勵。
第二,沉重的監所壓力呼喚刑事和解的犯罪處理模式。中國現有監獄700余所,能容納100萬犯人。但隨著犯罪率的上升,在押人數急劇上漲,實際在押人數將近180萬,監獄人滿為患。國家已經不堪重負。與其像英美國家那樣提前釋放在押人員,通過刑事和解來減輕監獄壓力不失為一種理性的對策。刑事和解減少了短期自由刑的適用率,可以緩解監獄的的羈押負擔。同樣的原因,看守所也存在超負荷的羈押壓力。
第三,刑事和解有助于避免監獄亞文化的交叉感染,減少重新犯罪。不斷上升的重新犯罪率提請我們關注重新犯罪成因結構中監獄亞文化感染問題。監獄人滿為患、分管分押制度淪為空談,交叉感染成為無可避免的羈押副作用。與此同時,短刑犯因為減刑機會少,自主改造動力疲軟,監獄問責制又迫使監獄將監管、改造重點集中在重刑犯、頑危犯身上,短刑犯的矯正工作未得到應有的重視和有效地展開,種種原因作用下,短刑犯未能得到行刑機關的有效教育、矯正即已出獄,但監獄亞文化的侵蝕卻已強化其犯罪心理。這類刑釋人員重新犯罪的重刑化傾向暴露了羈押場所交叉感染的現實,也從反面論證了刑事和解的積極意義。
第四,司法實踐中不到1%的經濟賠償執行率需要在執行階段推行刑事和解。司法實踐中,經濟賠償執行幾近于零,不僅受害人權益保護受影響,更嚴重削弱了司法的權威性和終局性。在刑事訴訟的最后環節和執行階段推行刑事和解,給確已悔改的罪犯一個悔過自新的機會,不僅可以全面、有效地修復被害人受到侵害的社會關系,也使已經生效的經濟賠償判決得以執行,司法的終局性得以實現,無疑具有重大的現實意義。在執行階段推行刑事和解,是一個理性的選擇。
第五,減刑假釋制度為執行階段的刑事和解提供了制度的空間。減刑假釋的條件是認真遵守監規,接受教育改造,確有悔改表現,或者有立功表現。是否符合這些條件由監獄作初步的認定,并由監獄啟動減刑假釋的訴訟程序。這個減刑假釋建議權為監獄展開刑事和解提供了制度依據。
進一步擴大刑事和解的案件適用范圍
目前,九成以上的觀點主張應限制刑事和解的適用范圍。限制的標準主要有兩種比較明確的思路:或以刑罰為標準,或以案件種類為依據。筆者認為,這種一刀切的限制標準,其缺陷在于既不能說明其合理性,也不具有現實的操作性,不能有效地指示案件的適用范圍。刑事和解應該成為刑事訴訟的基本模式,所有的案件只要符合條件都可以進入刑事和解的程序。關鍵在于制定一個科學的、開放性的標準,所謂開放性,就是把需要考慮的因素,諸如前述的案件種類、刑罰輕重等,以具體評估指標的形式納入具體的指標當中,最后綜合所有的情況進行考慮,確定是否適用刑事和解。這樣的標準比機械地劃分刑罰和案件種類更為科學。
以死刑案件為例。死刑案件屬于重罪無疑,依照案件種類標準是要被排除在和解范圍之外的。但筆者認為,即便是在最嚴重的刑事犯罪中,國家刑罰權的運用也要顧及到被害人的利益和訴求,死刑案件應當允許適用和解,并且這有助于減少死刑的適用面,體現刑法的謙抑理念。現行刑法罪名多、用刑重,400多個罪名有47個條文規定了68個死刑罪名。治亂世用重典是中國的傳統,但作為正處于崛起為世界強國的當下中國,顯然不該用如此重刑。自從最高法收回了死刑核準權,死刑的適用率得到了一定的控制,但畢竟還是同一部刑法。控制死刑的適用面依然是當前的任務。
其次,刑事和解完全符合死緩的減刑條件。比較立法關于死緩的減刑條件,特別是司法解釋關于立功的界定(揭發檢舉監內外犯罪分子的犯罪活動經查證屬實;制止其他犯人的逃跑、行兇、破壞等犯罪活動;在生產、科研中有重大發明創造、技術革新;在日常生產、生活中舍己救人;在搶險救災中有突出表現;有其他有利于國家和人民利益的突出事跡;被勞改單位評為省級勞改積極分子),我們可以從中發現,與這些條件相比較,如果罪犯在死緩執行期間,能夠向被害人及其家屬真誠悔罪、道歉,積極地恢復被害人的精神創傷,并根據自己的經濟能力向被害人進行賠償,得到被害人的寬恕,足以表明犯罪人的人身危險性大為降低,從特殊預防的角度看,完全可以作為有重大立功表現的情形之一,在兩年考驗期滿以后,減為十五年以上二十年以下有期徒刑,早日回歸社會。
因此,監獄部門應當為死緩犯和被害人提供會面和調解的機會和場所,運用刑事和解的手段積極地對犯罪人進行改造,滿足被害人的利益和訴求。
綜上所述,刑事和解作為正規司法模式的補充,不僅要在司法機關中探索、推廣,在公安機關、監獄等帶有司法性質的行政機關中也應大膽嘗試;不僅輕微刑事案件要鼓勵刑事和解,嚴重刑事案件案件也應允許和促成刑事和解,以全面保護被害人權益、提高訴訟效率、實現刑罰的輕緩化,同時減輕監所壓力、避免重新犯罪,促進和諧社會的建設。(作者單位:廣東司法警官職業學院)
注釋
①左衛民,馬靜華:“110警務體制中的糾紛解決機制”,《法學》,2006年1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