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克思主義社會學視野下加強和創新社會管理的三個維度

　　內容提要本文依據馬克思主義社會學的分析框架，從“器物——制度——精神”三個維度來認識和分析立體“社會”。認為當前加強和創新社會管理應當以器物層面(社會事業、民生工程)為基礎和出發點；以制度層面(法律法規、機制體制、社會組織、社會結構)為手段和切入點；以精神層面(信仰、道德、價值體系)為目標和重點。
　　關鍵詞　馬克思主義社會學　社會管理創新
　　[中圖分類號]C916.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0447-662X(2011}04-0001-04
　　
　　立體“社會”三維：馬克思主義社會學的視角
　　
　　社會管理是人類社會必不可少的一項管理活動，可以說古已有之。但作為一門學科的社會學，其產生還不到兩百年。社會學誕生于歐洲社會轉型期。彼時，社會矛盾異常尖銳復雜。為解決社會管理中的諸多不協調問題，社會學應運而生。
　　有效的社會管理的前提，是對“社會”有正確地認識。社會學正是從社會結構、社會制度、社會互動以及社會控制等角度幫助我們正確認識、分析社會的整體運行。從早期的社會學奠基者到現代西方社會學大師一直在不停地探索。孔德的“社會整體論”，斯賓塞的“社會有機體論”，涂爾干的“社會團結論”，帕森斯的結構功能主義和“社會整合論”，科塞、達倫多夫等的“社會沖突論”，霍曼斯的“社會交換”理論等，展現了認識社會的不同視角和方法。
　　必須指出，馬克思主義理論體系中，關于社會結構、社會形態和社會運行的學說占據極其重要的地位。從理論淵源上理解，我們把馬克思主義理論體系劃分為馬克思主義哲學、政治經濟學、科學社會主義三大組成部分。由于沒有冠以“社會學”名稱，馬克思主義的社會學思想在眾多西方社會學理論、學派中往往被忽視，很少提及。然而，恰恰是馬克思主義關于生產力與生產關系、經濟基礎與上層建筑相適應的觀點，為我們提供了一種整體的認識社會的視角和科學的社會分析框架。
　　社會是人類社會。我們對不同時空條件下特定“社會”的比較分析，譬如不同國家或地區“社會”的不同，或同一地區不同歷史時期“社會”的變化，無外乎是三個層面：一是人們賴以生存的物質條件，社會成員相互交往、溝通、交換的技術基礎；二是人際關系、社會結構，以及形成這種關系和結構的制度規范；三是社會心態，社會成員整體的精神氣質和風貌。第一層為經濟基礎，二、三層構成上層建筑。其中第二層為社會制度，頂層是意識形態。不難理解，科學技術、生產力水平決定的物質生活構成社會的基礎條件；社會制度、法律規范制約社會關系，塑造著社會結構；精神文化、思想道德、價值觀念等則構成了社會的靈魂。動態切入，這是認識立體“社會”的三個維度；靜態觀察，這是分析立體“社會”的三個層面：器物層面，制度層面，精神層面。
　　從社會建設的角度，社會的這三個維度恰好分別對應于經濟建設、政治建設、文化建設。黨的十六大提出社會主義經濟建設、政治建設、文化建設“三位一體”，到十七大發展為經濟、政治、文化、社會四大建設“四位一體”的總體布局。“三位一體”雖未提“社會建設”，但實質是“大社會”建設。“四位一體”把“社會建設”單獨提出與經濟、政治、文化建設并列，概念上是“小社會”。這種變化是對社會建設的強調。同時也要認識到，“小社會”亦包含“經濟——政治——文化”、即“器物——制度——精神”三維。這是一種“循環包含與被包含”結構。
　　當前我國的社會建設如何有序進行?加強和創新社會管理從何人手?重點在哪?目標是什么?依據社會的“三維”結構，筆者認為，應當以器物層面(社會事業、民生工程)建設和管理為基礎和出發點；以制度層面(法律法規、機制體制、社會組織、社會結構)建設和管理為手段和切入點；以精神層面(信仰、道德、價值體系)建設和管理為目標和重點。
　　
　　器物層面：實施民生工程。提升公共服務。加大科技投入，強化智能管理
　　
　　按照馬克思主義的觀點，“物質生活的生產方式，制約著整個社會生活、政治生活和精神生活的過程”。物質生活是人類社會賴以存在和發展的基礎。社會建設和管理首先應保障老百姓的衣食住行基本需求得到滿足，能夠學有所教、勞有所得、病有所醫、老有所養、住有所居。使社會成員的物質文化生活，“公共”生活能夠隨社會發展而不斷提高。因此，器物層面的社會建設和管理，首先是社會基礎設施、公共服務體系的建設和管理，傳統的政府職能劃分即“社會事業”管理，現在更多是以“民生工程”切入和實施。
　　器物層面的社會建設和管理，很大程度上是經濟建設和管理的延伸與深入。如果說經濟管理的主要任務是如何掙錢，積累財富，那么社會管理則偏重于如何花錢，提供有效率、高質量、均等化的公共服務，保障人民群眾生活水平的不斷提高。社會管理是“予”而不是“取”。需要加強對教育、醫療、就業、社保、文化、體育等社會事業的服務和管理，加大對交通、通訊、住房、圖書館、博物館、體育館、公園、廣場等公共設施的投入力度。
　　公共基礎設施和社會保障體系建設的投入依賴于經濟發展水平，不能把社會建設和管理與經濟增長割裂開來甚至對立起來。與此同時，現階段我國城鄉之間、不同地域之間、不同行業之間經濟發展和收入水平差距較大，國家所提供的基本公共服務應當是均等的。當前實施“民生工程”要特別關注特殊困難群體的基本生活和社會保障，做好保障性住房建設，實現養老保障體系、醫療救助體系的全覆蓋，扶貧幫困，共同富裕。
　　為什么我們用“器物”層面而不直接說“物質”層面?這里的“器”隱含有科學技術水平的意思，不單單表達物質的豐富程度。科技元素滲透在現代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也影響和改變著社會管理的方式、手段。譬如互聯網的普及極大地改變了信息傳播的速度，改變了人與人之間溝通的方式，形成了與現實社會相對應的“虛擬社會”。而政府也可以充分利用互聯網平臺，征集民意，引導輿論，提高決策民主化科學化水平。再如“數字城市”、“智慧城市”的建設和安防技防設施的普遍應用，一方面使群眾生活更加方便快捷，一方面無處不在的“天眼”為打擊犯罪維護社會治安秩序提供了強有力的監控手段。狹義的管控角度的“社會管理”應特別注重利用現代科技手段實現管理創新，如建立覆蓋全國人口的國家人口基礎信息庫，做好流動人口管理、城市交通管理，建設社區老年人口智能服務網絡系統等等。
　　
　　制度層面：擴大社會參與，健全社會組織，改善社會結構，促進社會公平
　　
　　制度層面的社會建設和管理，包括法律法規、社會政策的制定和實施。社會管理說到底是在法律框架下對社會的調節管控。依法治國，依法行政，是社會管理的基本原則。因此法制建設是社會制度建設的重要內容。但我們所說的“制度層面”內涵更廣闊，不光是法制建設，更包括社會運行的體制機制、社會組織結構的建設與管理。就當前而言，社會管理制度層面的目標和任務要特別注重：理順社會關系，調整社會結構，健全社會組織，擴大社會參與。
　　改革開放三十多年來，我國的法制建設取得了長足的進步。法律條文、規章制度方面的建設已形成一個相當龐大的體系。為什么在今天還需要“加強社會管理”?因為我們處在了一個矛盾高發的社會轉型期，社會學理論稱之為“風險社會”。這一時期暴露出的大量社會沖突，在根本上不是由于法律條文不夠完善，而是由于原有的社會運行社會管理體制機制與變化了的社會關系社會結構不相適應。
　　今日中國的社會轉型，是農業社會向工業社會的轉型，計劃經濟體制向市場經濟體制的轉型，傳統社會向現代社會的轉型。物質生產方式，人際交流方式，社會組織方式都發生了重大變化，過去的“單位人”普遍成為“社會人”，人口大規模流動遷徙，社會的階層結構、城鄉結構、產業結構、就業結構、家庭結構、年齡結構甚至性別結構的變動都為社會管理提出了許多前所未有亟待解決的新問題。
　　譬如人口年齡結構的快速老齡化，呼喚城鄉養老保障制度的建立和完善；與此相關聯，覆蓋全體人民的醫療衛生保障體系建設正在不斷探索；城市化的加速，在就業保障、最低生活保障制度方面的要求在不斷提高。當前加強和創新社會管理，制度建設的重點就應是社會保障制度。
　　社會結構的變動必然伴隨著社會關系的調整。社會成員之間、不同群體之間、個人與社會之間利益關系的重大調整呼喚著社會的公正與公平，公正公平成為社會穩定、協調發展的基礎。制度層面的社會管理，核心的原則就是公正與公平。
　　擴大中等收入階層比重，建設“橄欖型社會”，是社會建設目標和手段的統一。但當前社會上存在的“二代”現象，預示我國社會階層結構有某種程度“固化”“板結”的趨勢。中國自古有“不患寡而患不均”之說，然而真正意義上的公平只能是機會的公平而不是結果的平均。需要從收入分配機制，教育體制，就業與社會保障機制等多方面的深化改革和制度創新，共同保證社會成員有公平的參與機會，保證不同階層間社會流動管道的暢通。
　　從另一種角度看社會結構，現代社會是由三大部門構成：政府、企業和社會組織。三大部門相互協調互動互補，維系和推動著社會良性運行。由于我國長期計劃經濟體制的慣性，現實中三大部門的比例、作用還嚴重失衡。第一部門過于強大，“全能型政府”可以包辦一切；第三部門過于弱小，社會組織發育不足。建立在這種畸形結構上的體制機制，與正在高速走向現代化的中國社會不相適應。因此，培育和壯大社會組織，夯實社區自治自理，也是當前加強和創新社會管理的重要任務。
　　
　　精神層面：調整社會心態。恢復社會信任，重建價值體系，凝聚共同信仰
　　
　　精神層面的社會建設和管理，即“人心”的建設和管理，社會價值體系的重建，社會“靈魂”的再造。應該說現在社會管理的實踐者和研究者都十分關注社會的實體建設和制度建設，卻相對忽視了另一方面，即社會心態、價值觀念的建設。
　　社會學“社會”概念本身，就是指一定地域范圍內由共同文化共同價值觀的人群組成的共同體。這里文化、價值觀是粘合劑。社會關系的不斷復制在相當程度上是依靠人們集體共有和接受的價值觀和信仰，正是這些為人們共同認同的觀念才聯結起了相對穩定的社會秩序。
　　近年集中爆發的一些社會沖突反映出社會心態的浮躁。為什么沒有一個平和的心態?人們埋怨“社會不公”，其實很大程度上“社會的不公平”既是表象的現實狀態，更是一種評價的心態。現代社會面臨著更大的文化矛盾和無序狀態，其深層緣由大都是由自我與他人，利他與自利，物質與精神的沖突等引發的。社會需要整合，就需要一種力量，來自心靈的內在控制力量。這就要有心靈價值的重建。無論是科技的發達、物質的富有，還是法制建設、社會組織建設，都替代不了人心的建設。
　　社會心態的浮躁是一種表象。從人們對食品安全、藥品安全到其他各類商品安全的普遍擔憂，對從官場到學界擴散蔓延的腐敗現象深惡痛絕，到耳聞目睹的一些社會現象：社會誠信喪失，假冒偽劣泛濫，“潛規則”大行其道，惡性案件時有發生，信仰缺失，道德失范……暴露出我們社會的精神層面出現了某種“病變”。這種病變的根源，可以概括為“信任”和“信仰”的“雙信危機”。
　　當然，思想道德建設、社會主義精神文明建設，早已納入為社會建設和管理的重要內容。但在實際操作中，往往“一手硬一手軟”。“精神文明”建設一定程度上成為看起來誰都在管，實際誰都不管的境界。即使管，也缺乏有效的手段和措施。或者，將其包含在“文化建設和管理”之中，而各地文化建設基本是抓文化產業建設，加上文化事業，也只是在“滿足人們日益增長的文化需求”上做文章。
　　精神文明說到底還是屬于社會的文化范疇、廣義的教育領域的問題。看看我們的周圍，“不能讓孩子輸在起跑線上”的社會心理，“優勝劣汰”的“競爭”機制，弱肉強食的“叢林”法則，“笑貧不笑娼”的社會風氣……存在決定意識，道德源自價值，價值基于信仰。“成功教育”潛移默化地把金錢、權力、名利變成了社會的價值評價標準。在這樣的社會氛圍下，一般性的說教、宣傳對于“雙信危機”顯得束手無策，無能為力。
　　誠然，現代社會是開放的系統，思想文化的多元化是必然趨勢，也是進步的結果。但思想文化多元不意味著可以放任基本的是非不分、善惡不辨、美丑顛倒。因此，社會建設最重要的是價值重建，從一點一滴具體事情做起，使信任與信仰得以恢復。
　　古人云“正心、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反映中國傳統社會管理思想的順序，把“正心”即心態建設放在社會治理的首位，所謂“得人心者得天下”。今天談精神層面的社會管理，需要防止簡單化地以法制教育取代思想道德教育，以制度建設替代精神文明建設的傾向。社會是制度安排的產物，制度從何而來，是由人的設計的理念而來。于是，社會建設和管理的終點還是人的觀念，價值觀。體現“以人為本”的社會建設說到底是人的建設，人的價值觀的建設。只有這樣的社會建設，才能有正確取向，而避免社會的“迷失”、人的“迷失”。
　　我國古代軍事思想視“不戰而屈人之兵”為最高境界。從管理學角度，對“人心”的管理是最高層次的管理，同時也是最難的管理。需要多管齊下，既注重運用行政手段、法律規范、經濟調節，也要學會強化以道德約束、心理疏導、輿論引導的方式。特別要從青少年抓起，抓好他們的理想信念教育，徹底打破以金錢和權力作為“成功”標準的價值導向和示范效應。執政者風清氣正，普通大眾心平氣和，社會和諧穩定，國家長治久安，就是社會管理的終極目標。
　　
　　作者單位：陜西省社會科學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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