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愛

　　老公剛出家門就打回電話，他說，親愛的，今天有好事兒嗎？
　　我想了想，說，沒有。
　　老公那邊的聲音響起來：有！我想你難道不是好事兒嗎？
　　放下電話我想老公的話，親愛的，我想你呢，不算好事兒嗎？其實我想的不是這句話，我想到的全是老公的表情、老公的眼神兒、老公笑著和我說話的樣子。
　　認識老公快二十年了，那時候我們幾乎每天寫一封信，膩膩歪歪地說著愛情，可是怎么都不會像現在這樣，那時候的愛情就是掛在嘴巴上的一句話：我愛你。我們以為說了我愛你，就是在相愛了，可是我愛你太輕，像飄絮，每每遇到一點兒小事兒都會跑得無影無蹤，于是我們經常分手，經常鬧著甚至大打出手。那時候整天想著愛情原來就是讓兩個人在一起不快樂，不在一起也不快樂。
　　三番五次的分手又再回頭，我們終于痛下決心，結婚吧。沒準兒結了婚就好了。
　　結婚了，再也沒時間說我愛你，早上送老公上班到門口，我們靜靜地擁抱，下午看著時間去門口等老公下班，似乎依然在等那一個擁抱，那一句輕薄的我愛你變成一個擁抱，我們的日子在苦難里煎熬著，這個擁抱就異常的溫暖，至少在十年時光里，是我們唯一無法不惦念的一件嚴重的大事兒，愛情原來就是苦難里的那個等著盼著的擁抱，剛剛夠我們堅持熬過一天的苦累。
　　十年后，擁抱已經成為一種習慣，就像說“親愛的，我愛你”一樣單薄。而我已經慢慢習慣了，老公早上輕手輕腳上班，怕吵醒熟睡的我，快快樂樂下班，在樓梯口喊著大寶小寶開門的聲音；更習慣了疼痛時他遞來的一杯水，慵懶時他悄無聲息做好的一鍋飯，菜少了就少吃一口菜，飯少了就說自己很飽；也在夕陽里偎在一起看廣場上空飄蕩的白云，舞動的人群，有一句沒一句地說著不怕人聽見的悄悄話；依然會在有不同意見的時候爭執(zhí)，卻怎么都不能和年輕時候一樣，加大了分貝爭個你長我短。愛有什么你長我短呢，人到中年的愛情就是能夠在發(fā)生不愉快時，降低了聲音說話，放慢了速度說話，會為對方說話的一種被稱作沒有自我的小舉動。而我們就這樣慢慢地走過，愛情原來就是這樣簡單。
　　寫到這里，我停了下來，拿起電話，我只是和老公說一句話：老公，我太愛你了。
　　其實我不想這么說的，可是我找不到更合適的詞來表達此刻的心情，更加發(fā)現，“我愛你”這個詞太輕，怎么都不夠用，于是，十年后的我愛你，變成了“老公，我太愛你了，我想知道今天你想吃啥呀；老公，我太愛你了，我就想知道你在干啥，知道了你在干啥我就能想象出來你的表情和動作，想象出來你的心情快樂不快樂；老公，我太愛你了，我想知道，你是不是有時間陪我逛街或者去公園坐一小會兒……”
　　如今的愛情原來就是這些關乎吃喝拉撒的一句問候，而那一句我愛你，輕薄如紙，又如何擎得起一整個兒的人生呢？
　　
　　編輯 / 孫魯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