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教育學會音樂教育分會理論作曲學術委員會主辦的第九屆全國高等學校理論作曲學術研討會?熏于2010年9月24日至26日在安徽師范大學舉行。來自全國各地70多所高校和教學研究單位的150多名專家學者參加了會議。會議共收到論文58篇,藝術歌曲(指定體裁)33首。
本次研討會的主要議題是高師和聲理論與教學研究,除此以外,作曲技術理論的其他方面也有廣泛涉及。
一、關于和聲及其他作曲技術理論
1.高師和聲到底應該教什么?——是重理論,還是重實踐?
圍繞和聲到底應該教什么,本次研討會上高師作曲理論作曲學會會長杜曉十教授在專題報告“在理論與實踐間徘徊——近三十年我國高等師范院校和聲教學述評”①中,首先對我國近百年的和聲教學進行了簡要的回顧,然后對我國和聲教學近三十年的歷史,做了較為詳盡的介紹,通過對大量和聲著作或教材以及研究論文的評述和分析。他指出,在理論與實踐的探索過程中,“有的更偏重和強調學科基礎,強調和聲的完整性和學術品格,屬于‘偏理論型’;而有的則更看重師范的客觀實際,更強調應用性和可操作性,屬于‘偏實踐型’”。杜曉十將過去的和聲教學總結為“在理論與實踐間徘徊”。然而,到底是應該重理論,還是重實踐呢?杜先生提出“高師和聲教學首先屬于和聲學的子項目,因此必須遵循和聲學的基本規律才有可能找出自己的特點,按照客觀規律開展教學。”顯然,杜先生認為,高師和聲教學首先應該是理論,但也不能不顧實踐。
杜先生對過去和聲教學的總結恰如其分,然而筆者認為,還需要深入探問這種現象是如何形成的?為什么會形成這兩種傾向?
筆者認為,形成這種分歧的主要原因在高師音樂教育自身,即高師音樂教育究其本質是“高師”的職業屬性和“音樂”的專業屬性的結合體,在這兩大背景下進行的作曲技術理論教學,當然就有了二重屬性,即專業性與職業性。正如杜先生所言,高師和聲教學首先應該是和聲學的子項目,即專業屬性是音樂——作曲技術理論,而師范性則主要體現在這門課程如何為教師職業教育服務,進一步說就是作為音樂專業教師的從教技能中所必需的專業技能。當然,音樂教師的專業技能到底應該是什么,也是一個見仁見智的問題。無論如何,強調音樂專業屬性的,必然重視和聲學理論體系的完整性,而強調師范職業屬性者,必重視師范教育的從教技能訓練,也就是更加重視和聲學的實用性。
在我國存在這種專業與職業相疊加的大學教育,是有深刻歷史根源的。中國的現代學校教育體制是20世紀初才開始形成的,而中國的專業音樂教育更是在“五四”新文化運動之后才開始在一些大學里逐漸建立起來,如“北京女子高等師范學校音樂科”(1920年)、“北京大學音樂傳習所”②(1922年)等,在這個歷史階段中并沒有專業音樂教育和師范音樂教育之分。關于和聲學理論,從1904年曾志忞在《醒獅》上發表的《和聲略意》③第一次撰文介紹西方和聲學理論開始,到1914年高硯耘編譯的第一本和聲學的譯作《和聲學》④,再到1920年蕭友梅為北京大學音樂傳習所和北京女子高等師范學校音樂科編纂的第一本教材《和聲學綱要》⑤,這些都不是專門為音樂學院或師范學院編寫的,都只是純作曲技術層面的。這就是說中國的現代音樂教育,從誕生伊始就是一個天然的專業與職業相融合(或稱模糊)的混合體,這就給以后的發展預埋了許多值得爭議的問題。
1950年代以后,我國的教育體制全盤蘇化。1957年朱世民翻譯了杜波夫斯基、斯波索賓等四人合著的《和聲學教程》,此后,這本教程統治我國和聲教學幾十年,直至1980年代都沒有什么大變化。
1980年教育部頒布了《高等師范學校四年制本科音樂專業教學計劃(試行草案)》,明確規定了高等師范院校音樂專業的培養目標為“中等學校和校外機構的音樂教師”。于是,關于如何體現師范性的問題,開始逐步引起專家和學者們的思考,焦點問題是高師和聲的內容體系究竟該是什么?
與此同時,我國專業音樂學院的和聲教學開始有了自己的教材,1982年上海音樂出版社出版的桑桐的《和聲的理論與應用》,這是一本加入了中國元素的“供理論作曲專業學生用的和聲學教程”⑥,其專業性毋庸置疑。隨后各種與師范教育掛鉤的新和聲教材陸續出現,可以說,每一本新教材都有一個新的內容體系和一套新的教學設計,但就其實質,偏理論型的和聲學著作都沒有突破斯波索賓的和聲體系,“還是杜波夫斯基、斯波索賓等《和聲學教程》的改編本”⑦,只是內容深度上有所不同,教學方法上并沒有也難有什么大的改變。而大量的鍵盤和聲或與即興伴奏相結合的實用教程,由于過于重視實用,其理論性受到了很大的損害,很難成為科學的體系化的教程。
總之,中國高師和聲教學無論是偏理論,還是偏實踐,其結果必然在理論與實踐間搖擺,造成這個結果的根本原因是必須顧及專業(音樂)與職業(教師)兩個方面,這是中國高師作曲與作曲技術理論教學的不可逾越的發展之路。從另一個角度來說,即使只考慮音樂專業,和聲教學也必然是一個理論(知識)與實踐(技術)相結合的教育教學活動,這也正是“技術”“理論”學科特性之所在。
2.高師和聲應該如何教?
圍繞和聲到底如何教的問題,很多學者發表了自己的見解。
上海音樂學院甘璧華教授的專題報告《21世紀中國傳統和聲教學的問題與應對》,面對當下和聲教學內容多時間少、理論多實踐少、傳統相對到位而現代相對缺位等三大問題,分別提出了通過“精簡內容、滾雪球式疊加、從難從嚴訓練”等方法以克服內容多時間少的問題;通過“激活學生天生的音樂靈感,引導學生用心靈去感受音樂,寫作、鍵盤、分析與音響相結合”的綜合訓練法,將理論與實踐充分聯系起來;通過引導學生“在傳統中見現代、在現代中找傳統”,在傳統和聲學習結束的時候打開現代和聲的大門。
甘教授的報告與教學實例展示贏得了與會代表的陣陣掌聲。但許多代表也指出甘教授的所思所作僅適合音樂學院作曲專業的和聲教學,而不適合高師的教學,因為教學目標、教學對象和實施教學的主導者——教師,都存在很大差異。
另外,浙江師范大學賴朝師在《再論高師作曲技術理論課程的改革》中提出高師教學應該以《普通高中音樂新課程標準》和《全日制義務教育音樂課程標準》的基本理念和教學內容為依據,通過對《新課標》和中小學現狀的調查,提出了與部頒《多聲部音樂寫作與分析教學指導綱要》有較大不同的較切合本地實際的《教學綱要》,顯示了把部頒《指導綱要》與本地實際相結合的努力,這恰恰是每一個實施具體教學的老師都應該深入研究的問題。
四川師大的李德隆從人文思考的角度對和聲的文化內涵作了解讀,提出“和聲教學不能忽視其美學價值和歷史的文化品格,……要與社會生活、其他文化藝術、美學思潮的演變等等聯系起來,即從自然聽覺本能的接受與社會文化的接受來看音樂作品的接受”。
3.關于其他作曲技術理論研究
本次研討會的獲獎論文中有以作品個案為研究對象的,有以某個理論課題為研究對象的。如榮獲一等獎的論文杭州師范大學王旭青的《理查·施特勞斯交響詩的主題發展及其音樂敘事》以及首都師范大學研究生鄭剛的《音色旋律的發展與變異——“踏板旋律”技法研究》,后者從對音色旋律和點描法的分析研究后,提出一個全新的命題“踏板旋律”,并將三者進行了比較,進一步指出“踏板旋律與點描法都是音樂創作中的階段性成果,體現的新思維是20世紀管弦樂創作中音色觀念的發展延續,是音樂發展的必由之路”。
二、關于藝術歌曲創作
本次研討會征集藝術歌曲作品,旨在推動高師作曲技術理論的教學與實踐。經過專家組的嚴格評審,共有11首作品獲獎。
榮獲一等獎的有廣西藝術學院曾海平教授的《我要去西藏》。值得一提的還有首都師范大學研究生張飛的女高音獨唱《對月說》,該作品采用自由調性(泛調性)手法,將徐志摩的詩情畫意和曲作者個人的情感表現得淋漓盡致,也展現了曲作者對現代作曲技法熟練運用的能力。
哈爾濱師范大學方智諾教授用“欣慰”、“遺憾”、“展望”六個字對參評作品進行了點評,既有對作品的藝術性和學術性較高的欣慰,也有對參評作品數量少的遺憾,更有對高師作曲與作曲技術理論教學美好明天的熱切希望。
三、高師作曲理論教學的出路及其他
中國的高師音樂專業——現稱音樂學(教師教育)——歷史不過百年,從無到有,從小到大,從一開始的全盤西化到逐漸與本土結合,最近二十年又基本完成了從九十年以前的精英教育到大眾教育的歷史嬗變,專業與職業相嫁接的觀念已廣為接受。高師作曲技術理論教學的學科定位,必須面對西方特定歷史時期發展完善的“共性寫作時期”這個歷史歸屬,必須面對“西方-音樂-作曲技術理論”這個專業歸屬,本身就兼具理論與實踐二重性,更不得不面對“教師教育”這個職業屬性。
根據這個學科定位,我們可以有一個相對的參考標準——《教學指導綱要》,但很難規定一個恒定的內容體系,更無需一定的教學法,只要抓住了“技術與理論并存”、“專業和職業共融”這兩個關鍵,充分發揮和尊重教師個人以及不同層次的學習者的理論偏向與教學特色,就能夠達到該學科的既定任務。
①⑦杜曉十《在理論與實踐間徘徊——近三十年我國高等師范院校和聲教學述評》,第九屆(2010)全國高等學校理論作曲學術研討會會議論文集。以下所引除特別注明外,均出自該論文集。
②汪毓和《中國近現代音樂史》,人民音樂出版社1984年版,第51—52頁。
③④陳聆群《曾志忞——不應被遺忘的一位先輩音樂家》,《中央音樂學院學報》1983年,第3期。
⑤同②,第57頁。
⑥桑桐《和聲的理論與應用》(上、下),上海音樂出版社1982年版,《前言》第2頁。
王自東 安徽師范大學音樂學院院長、副教授,碩士研究生導師(特約編輯 于慶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