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航鐵人”吉學勇:從利比亞接同胞回家

　　2011年2月16日，北非國家利比亞爆發嚴重的騷亂事件，局勢動蕩險峻。設在利比亞的中資公司更是遭到了武裝分子的侵擾、洗劫，上千工人連夜穿越北非沙漠逃離，中國駐當地三萬多同胞、僑胞流離失所、忍饑挨餓、備受煎熬，生命財產安全受到了嚴重的威脅，情勢異常危急。
　　2月22日，中國國際航空公司(以下簡稱國航)接到民航局通知，隨時可能執行利比亞滯留中方人員撤僑任務。接到命令后，國航便連夜精心挑選安排了一批機組隨時待命，同時選派業務骨干參加飛行。執行此次飛行任務的帶隊機長是國航飛行總隊一大隊大隊長吉學勇，他有執飛重要專包機任務的豐富經驗，也是前不久赴埃及緊急包機的首飛機長。
　　2月25日凌晨2時15分，中國政府派出的首架赴利比亞撤離中國同胞的包機國航CCA060安全降落在北京首都國際機場。深夜的機場候機廳燈火通明，一片歡騰，當帶隊機長吉學勇走出駕駛艙時，中航集團總經理、國航董事長孔棟激動地大步迎上前去，兩雙手緊緊握在一起。
　　
　　5天的準備期縮短為15小時
　　
　　23日凌晨2時，正在辦公室值班的吉學勇接到命令后，迅速在第一時間拿起電話，一個個電話打到正在熟睡的隊員們的家里，“6點到崗，有任務”。吉學勇的語氣只是輕描淡寫，并不指明任務內容和飛行目的地。他之所以留了一手，是怕隊員們的家屬惦念、不安。他認為，沒有必要把自己的工作壓力、緊張情緒或風險意識等信息傳遞給親人，別的隊員也是一樣。“我就只跟太太說去某地訓練，說一天或兩天就回。我想，等完成任務回到家后，再把自己的經歷當作故事來講更好?！?br/>　　按照一般慣例，從北京飛赴利比亞首都的黎波里的航程準備工作時間至少需要5天，但由于情況緊急，現在必須在15個小時內完成。不過剛剛執行過春節期間埃及撤僑任務的國航，從機組資源、飛機調配等緊急撤僑飛行預案都具有相當經驗。
　　傍晚17時15分，吉學勇帶隊的包機從北京機場起飛，其航班號為CCA060。“飛機加上油就飛，多簡單啊!”他接著解釋，“到北非利比亞這一航線我們以前從沒飛過，一切都很陌生。不像到西非的安哥拉、東非的肯尼亞，我們都還算熟悉。飛行前的準備包括發生各種意外時的備選處置方案，比如：預計飛行時間段沿途和目的地的天氣詳情報告，至少10來個航路中備用機場，目的地備用機場的確定，各個機場的設施及施工情況，導航設備處在正常工作還是維修狀態，其跑道寬度，甚至細微到滑行道除雪與否……飛機離了地，在天上，到時不知去哪兒可不行!”
　　
　　“全力保障中國朋友”
　　
　　與從前國航人緊急赴海地、巴基斯坦等地震發生地，執行跨國救災援助任務一樣，吉學勇指揮的包機也是邊飛邊做整個航線的相關業務準備工作。細心人會發現，CCA060包機沒有直飛利比亞首都的黎波里，而是先降落在中轉站希臘雅典機場。那邊等待撤離的同胞望眼欲穿，這邊的專用包機卻要繞道迂回，飛向雅典，而這樣做也實在是不得已而為之。
　　當通過外交部、國航地面上的運行控制部的多方聯系、溝通，獲得了有關利比亞和其機場的有效信息后，吉學勇在雅典機場經過補給并加足了油的飛機，終于可以安全飛往的黎波里了?！皬难诺渲恋睦璨ɡ锎┰降刂泻５娘w行無須太長時間，兩個多小時足矣。”
　　進入利比亞領空時，吉學勇下達指令，讓國航的飛機作為民用航空器的所有標識都顯露出來。打開遮光板，讓所有的燈都亮起來，透過一扇扇玻璃舷窗，甚至可以看清機艙里的人在走動?！帮w機降落時打開遮光板、讓燈亮起來這雖然是國際航空慣例，它是為向地面防空設施及軍用航空器等提示：這是民用飛機，不造成任何威脅。從而飛機本
　　經過十幾個小時，飛機終于降落到了利比亞的黎波里機場。在等待中國同胞登機的過程當中，吉學勇內心非常的忐忑，他祈禱當地機場不要給撤離的中國公民制造任何麻煩。但就在這個時候，他觀察到停在附近的一架飛機出現了一些狀況?！鞍＜昂娇展旧贤昕椭髢蓚€小時時間，他的客梯車都沒有人撤。后來他們把客梯車用人工方式推離了機身，讓飛機起飛。我看到這種情況以后想了一些辦法，避免出現這樣的一些問題。我們拿了一箱可樂提供給他們工作人員，表達我們對他們工作的認可，希望他們能夠在保障中國公民過程當中給一些便捷。他們答應道，請放心，我們會全力保障中國朋友?！?br/>　　一個小小的插曲，但這正是保證中國公民順利回家的一個很重要的環節。之后，中國公民陸續開始登機，這時吉學勇從同胞們的臉上看到的是驚恐和疲憊。原來利比亞的政治動亂，已經嚴重影響到了中國公民的生命和財產安全，很多人被搶劫，還有的好幾天沒有吃過飯。為了安撫大家的情緒，吉學勇馬上通過廣播說了一句話：“歡迎大家回家，回到家中，中國政府還有黨和國家非常關注大家的安危，派國際航空公司的航班來接大家回家!”
　　當看著的黎波里機場的中國滯留人員登機的情景，這位飛過五大洲、見多識廣的大隊長吉學勇激動的心情久久未能平復?！暗菣C的乘客大多是婦女和兒童，只有十來位男性。他們顯出疲憊、驚恐而又興奮、激動的復雜神情。在跨進艙門的那一刻，他們含著眼淚歡呼‘感謝祖國’、‘感謝政府’、‘祖國萬歲’。有一位婦女抱著孩子在哭：‘我丈夫還不知怎樣，家里什么都沒有了。他把僅有的一點兒食物都給我和孩子吃了，他自己3天沒吃飯了。快把他也接走吧!’”
　　整個往返航程中至少有36小時，被稱為“國航鐵人”的吉學勇沒有睡一會兒覺?；仡欉@次難忘的飛行經歷，吉學勇告訴記者，由于國航北京總部的運控中心與國家相關部門密切有效的溝通，并通過空中通話及時向機組反饋，航程比預想的順利?！暗涞貢r，當地機場陣風相當于8級大風，還下著大雨，機場里的集裝箱都被刮到附近滑行道上。”機組鎮定處置，化險為夷，24日4時17分，包機平穩降落在雅典機場，快速加油過站，于6時18分從雅典起飛，8時07分安全降落在利比亞的黎波里機場。隨機的外交部等部委組成的工作組在最短時間內趕到利比亞，對在當地協調組織中國同胞的撤離起到了積極作用。
　　
　　鐵人性格出自魔鬼訓練營
　　
　　駕齡27年，“載旗公司”(注：中國國際航空公司是中國唯一掛載國旗的航空公司)大隊長一直在一線飛，除了近日赴埃及、利比亞執行緊急任務以外，他還曾與申建明共同駕駛奧運圣火號專機，從雅典運載圣火火種到北京，被譽為“奧運圣火號”機長；也曾參加巴基斯坦水災救援包機的任務，累計飛行時間已經達到22000小時。這一系列數字說明：他完成了雙倍的飛行任務!
　　這么多年，他一直在飛。吉學勇在空中的時間遠遠超過了在家的時間。大隊里的同事都叫他“鐵人”。吉學勇“鐵人”的意志不是與生俱來的。當年被選拔到航空預備學校的時候，吉學勇曾經經歷過11個月的魔鬼訓練，全國兩千多人參加這個訓練，最后卻只有幾百人可以通過考試，最終成為空軍飛行員。
　　吉學勇高中畢業時，趕上空軍航校到中學招收飛行學員?！拔乙惠呑右膊粫浤菦Q定自己未來命運的時刻。上晚自習時，老師宣布‘選飛’。她對學生們說：明天所有男生都必須到學校參加‘選飛’。我一聽‘選飛’就樂了。心想，怎么男生也參與‘選妃(飛)’?”
　　課桌上鋪開一張大紅紙，讓每個男生在上面簽名?！拔沂堑谝粋€簽的。體檢時，一撥一撥刷下來，半個多月后，我們學校只剩我光桿—人。那時，我還很想考大學，不太想當兵。沒想到，到了空軍航校錄取我時，變成了‘搶妃(飛)’，其條件甚為苛刻：‘如果不去上航空學校，不允許參加大學考試，兩年內不允許找工作。’沒辦法，我只有乖乖去了長春，乖乖到空軍航校報到。”
　　航校的淘汰率高得驚人。入校時1800名飛行學員，到最后所剩無幾。“我們轟炸機班的121名學生，只有23名熬到畢業。最頭疼的是每天一次的10公里跑。東北冬季寒冷，零下20多度時，跑著跑著熱得脫去棉服、毛衣、襯衫，就剩下防寒耳套，怕把耳朵凍掉。有時，短距離跑更讓人受不了，在規定時間里，跑不完400米或800米，就要再加倍，再跑上兩個400米或800米。而人的體能是逐漸下降的啊，怎么經得住逐漸遞增的距離呢?那樣大的訓練強度，一般人是吃不消的。如果自身機能受損就很難恢復，心肺功能—旦突破極限消耗后果更加嚴重。為此，不知有多少學生不得不中途退出競爭。學校的生活條件也很艱苦，沒有洗浴設備，冬天跑完步，就只能洗冷水澡?！?br/>　　但是，這種古代斯巴達式的、近乎殘酷的嚴格訓練，也練就了不少人超常的鋼筋鐵骨和不屈精神。吉學勇說他很感謝軍校的那段艱苦歲月，磨練了他的體魄和意志。別說36小時，就是48小時不睡覺，對于“國航鐵人”來說也不在話下，尤其是當他作為一個“載旗公司”的首席“升旗手”的時候，在他的同胞需要幫助的時候。
　　吉學勇21歲那年從長春第一航空預備學校畢業，就被分配到國航。吉學勇說，過了很多年他才知道，當時在這個魔鬼訓練營里，還有后來的航天英雄楊利偉，最后他倆都通過了考試，只不過分到不同的部隊。正是那段軍隊生活，練就了吉學勇鐵人_般的意志，才能夠在任何艱難的任務面前勇挑重擔。地球上任何一個角落的突發事件，都可能有吉學勇駕駛飛機，運送人員和物資的身影。2008年，他肩負全球運送火炬的任務時，一個多月都沒有回過家，問他的感受，他還是那句老話：“習慣了?！?br/>　　“忘不了4年穿軍裝的日子，忘不了軍旅中鐵的紀律、鐵的原則。”軍隊的培養造就了吉學勇鐵漢般極其能吃苦的性格。“我是軍校出身，看有的人也太嬌氣了，有點風吹草動就感冒，跟個林黛玉似的。那怎么行?”
　　“我們航空的職業性質就是這樣，有點像軍營，準軍事化管理，紀律嚴明，令行禁止。作為飛行大隊隊長，在突發事件情況下，我的一個命令一竿子插到底。我們可以說沒節假日，沒周末，沒8小時概念，員工24小時不準關(手)機，關機也要告之座機號碼，以便隨時聯絡。這次飛赴利比亞之前，即22日晚，我們通過看電視新聞、報紙新聞已經有了承擔任務的預感。再加上月初，緊急趕往埃及首都開羅接回滯留中國同胞的經歷、經驗，我們此行的準備更加有條不紊，更有效率。”
　　吉學勇給兒子起名也忘不了飛行：“兒子名叫‘吉頡頏’，‘頡頏’兩字好些人不認識，就是鳥上下飛的意思。他11歲了'上五年級。我陪他的時間很少，記得他總是帶著抱怨的情緒問：‘爸爸，今天回不回來?’‘那你什么時候回來?’‘怎么又那么長時間?’”吉學勇的太太原先也是航空乘務員，為照顧孩子、支持吉學勇的工作，離開了她的工作崗位。
　　雖然這幾句話被吉學勇說得那么輕描淡寫，但我們可以從中感受到，一個鐵人機長的艱辛和毅力。正是他這樣的幕后英雄，幫助無數人打通了回家的路。采訪中，吉學勇—直很嚴肅，因為說到他的工作，他非常嚴謹。但當我們問他，飛在天上什么感覺的時候，他突然提到了彩虹。他說，偶爾會看到彩虹伴著飛機翱翔在空中，那一刻，他會覺得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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