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3年9月27日夜,新疆迪化(今烏魯木齊市),軍閥盛世才下令,將徐杰秘密處決。為防止槍聲驚動四周,他們用一條麻繩勒死了徐杰。
這個犧牲的徐杰,就是陳潭秋。
這位中共一大代表,他的工作多處于地下保密狀態,知道的人很少,幾無規律可循;不過,他將自己的革命角色定位為臨危受命,收拾殘局,這好像是命里注定了的:“在東北,我結束了滿洲省委的工作;在莫斯科,我清理了一個學校的攤子;看來,這次新疆的攤子,又輪到我來收了”。
遺憾的是,新疆這一個攤子,他未能全身而退。
主見:不學許褚張遼
陳潭秋,原名陳澄,字潭秋,1896年出生于湖北黃岡書香之家。他祖父中過舉人,是當地名流,父輩雖家道中落,但陳家一直“窮不廢讀”。
陳潭秋兄妹10人,他排行第七,對其影響最大的是五哥陳樹三。陳樹三是同盟會員,參加過辛亥革命,陳潭秋從小受其影響。一次,陳樹三告訴陳潭秋:“你為什么叫陳澄?澄,就是澄清,如今世道太渾濁了,你長大成人之后,要努力去濁揚清。”“那潭秋的意思,就是深潭逢秋,清澈見底啰。我定要正直為人,為民眾辦事。”陳潭秋說。
1911年,陳潭秋考入湖北省立第一中學。1916年,陳潭秋考入武昌高等師范學院(武漢大學前身)英語部。畢業時,陳潭秋沒有考慮謀職,邀請同鄉回家。一行數人,身背油印傳單和演戲用的服裝道具,沿湖北黃岡陳策樓、八斗灣、楊鷹嶺、回龍山,一路散發傳單、演講,還演話劇。
此時的陳潭秋,已是很有主見的人。
當時,投筆從戎的人,并不在少數,陳潭秋不以為然:“以有用之身,應留待有用之時。此時投筆從戎,成不過許褚張遼之徒,敗則為螻蟻耳。”
陳潭秋曾困居在武昌大關帝廟12號小旅社的一間斗室中,以典當借貸維生,也未投軍或另謀出路,終“處之泰然,不以為苦”。
陳潭秋耐心等待的,是董必武的到來。
1919年夏,剛畢業的陳潭秋到上海參觀,經介紹與董必武見了面。兩人相互交流學習馬克思主義心得,暢談改造中國和世界的抱負,商定辦報、辦學傳播馬克思主義。
謹慎:魚貫而出他獨行
1920年夏,董必武收到來自上海的信。信中,李漢俊告知,上海已經成立了共產黨“小組”,希望武漢也建立“小組”。董必武看罷信,便找陳潭秋商議。陳潭秋當即贊成,愿與董必武一起著手建立“小組”。
在后來的歲月里,陳潭秋多次負責黨內組織工作。在武漢大學教授陳乃宣看來,這與其小心謹慎有關。同在武漢黨小組的包惠僧、黃負生、劉子通等人,與陳潭秋年齡相當,但多年輕氣盛,一言不合就與人爭論,甚至摩拳擦掌。陳潭秋常呼包惠僧等為“暴徒”,他曾對包說:“急躁易僨事,尤易暴露缺點,失去人心。做領導工作的人,要有容人之量。工作今天沒有做好,明天再做;話今天沒有說通,明天再說。急躁何用。”能夠佐證陳細致謹慎的一個事例,來自李達的回憶。中共一大有可疑之人闖進會場,眾人魚貫而出,“大家回博文女校,陳潭秋呢,他不跟我們一起,他朝另一個方向走了。”
陳潭秋一生險象環生,都被他機警躲過。
1926年初夏,北伐軍打到湖南。為了配合部隊快速進軍,中共在武昌秘密舉辦了“青年北伐宣傳訓練班”。陳潭秋是負責人之一。
當時,北洋軍閥、湖北省督軍陳嘉模,派出大批特務偵察革命者活動,尤其對學生,監視特別嚴密。對此,陳潭秋要求學員將機密書刊文件收藏在學舍外。半夜,警察廳突然搜查,什么也沒有搜到。事后,學員們認為陳潭秋機警老成。
有一天,有人正向陳潭秋匯報時,外面進來一隊敵軍,一個團長帶了一批人,荷槍實彈,進門就吼:“亂黨集會,搜”。陳潭秋裝做有氣無力地說:“長官,我們都是這個學校的教員,實在餓得不行了,忽然在伙房角發現半袋米,大伙兒正在分。”敵團長拆開一看果然是米,伸手就搶。陳潭秋哀求道:“長官,米可不能拿走,我們都快餓死了。”敵團長踢了陳潭秋一腳,罵道:“老子為你們守城,也快餓死了”,隨后揚長而去。
在被包圍的時候,陳潭秋還利用過敵人的弱點逃跑。
1935年2月下旬,陳潭秋、譚震林率紅軍24師的1個營,由瑞金西南向上杭西北突圍,準備與其他部隊會合。一天拂曉,部隊剛駐扎下來,被國民黨包圍。陳潭秋率領一個警衛班,首先連續向敵人打槍,并把敵人引到自己這邊。警衛班全部犧牲,只剩下陳潭秋一人,圍過來的敵人叫著“抓活的”,陳潭秋把隨身帶的二三百塊銀元撒出去,國民黨士兵一見大洋便開始瘋搶,顧不上抓人,陳潭秋乘機逃走。
情真:攜悼文哭原配
1912年,按照母親的要求,陳潭秋與一位林姓女子結婚。婚后,兩人感情融洽,林氏支持丈夫在外求學。陳潭秋在武漢求學,每次回家總帶一些她喜歡的東西。后來,林氏患肺結核,求醫無效,1917年冬病逝。陳潭秋為悼念亡妻寫了不少文章,并帶著文章到亡妻墳塋上“哭讀”。
后來,陳潭秋與第二位妻子徐全直成家。在江西瑞金中央蘇區時,陳潭秋因受傷被安排在老鄉家里養傷。一天,交通員告訴他,他的妻子徐全直犧牲了,陳潭秋流淚感嘆:想不到黃浦江邊匆匆一別,竟再也見不到了。不一會兒,陳潭秋揩干眼淚,輕聲笑了又說:“好,死得有價值,她是黨的好女兒……”正在這時,有一隊挑糧人在門前,陳潭秋猛地跑出門,挑起一擔糧食就走。同志們勸阻,他堅決要挑,并且說:“我恨敵人,只有多做工作。”
在獄中,陳潭秋每次受刑后,不光鼓勵同志嚴守黨的機密,他還教他們對付酷刑的方法:當被灌涼水時,要把嘴張開,用嘴呼吸,不能嗆水……
時任青年團福建省委書記的劉英回憶,有一次去福建工作,沒有帶棉衣,冬天凍得厲害。陳潭秋把棉襖脫下,送給劉英,自己穿破衣過冬。后來,劉英穿著棉襖“爬雪山過草地”,“靠這件棉衣扛過了嚴寒”。
1939年5月,陳潭秋接到中央電報,讓他接替鄧發任中共中央駐新疆的代表和八路軍駐新疆辦事處負責人。1942年,新疆軍閥盛世才,已經不再信任蘇聯,轉而投靠蔣介石。幾次勸說陳潭秋脫黨無效后,盛世才下令秘密殺害了他。
參加中共“一大”的代表,都是來自學堂的知識分子。在他們中間,雖出現過毛澤東這樣的軍隊統帥,卻只有一人以戰士之勇持槍作過戰,火線負過傷,那就是來自武漢的代表陳潭秋。 這位中英文俱佳的才子,當初在綠茵場上身形矯健的記者,有著鐵一般的意志,最后壯烈犧牲于天山腳下。從建黨到犧牲,陳潭秋歷任華中、東南、華北、東北、華南和西北黨的負責人。1945年召開中共“七大”時,代表們因不知其犧牲噩耗,仍選他為中央委員,其功績始終為黨內同志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