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歡買烤馕,而且一買就是幾個,并不是我愛吃烤馕,而是喜歡看賣烤馕的新疆大嫂。
她先將烤馕一個一個摞整齊,而后輕搓一下打開塑料袋,將烤馕小心翼翼地放進去,雙手輕拍、放氣,而后再打個活結。找錢更虔誠,將一張張零亂揉皺了的紙幣壓平整了,再含笑雙手捧上。
我喜歡看她的神情,笑意似乎在眉梢間抖動;我喜歡看她的每一個細小的動作,每一個細小的動作都滿含著對顧客的尊重。
不只買烤馕如此,其實很多時候,我熱衷于做某件事僅僅因為喜歡某個細節。比如,經常繞道“天順堂”藥店去和老王叔閑聊。
記得第一次見老王叔時,專門負責抓藥的他竟然給拿著坐堂醫生開的處方對抓藥的病人說了這樣一段話:
“要檢查好,認準病,才能對癥下藥。那個醫生說你缺鐵,你就狠補,補得臉黑成鍋底;這個醫生說你缺鈣,你又猛補,補得胳膊腿硬得彎不了……”
那個聽明白了的病人,沒抓藥就離開了。
老王叔開口不離藥名。他說自個兒在中藥里泡了幾十年了,身上都有了藥味兒;他說炮制煎熬中藥講究的渠渠道道可多了,只是現在的人追求簡單,糟蹋了中藥,光知道賺錢,恨不得把中藥也種到大棚里……
聽他說話就是一種如沐春風的享受。
“……就像‘陳皮’,叫‘陳皮’是因為三年后才可做藥用;‘防己’,人最重要的是防止自己心里出了邪心歪念……我沒事了就愛看著藥名瞎想,‘知母’艱辛就“當歸”盡孝,古人說得好,子欲養而親不待……”老王叔邊和我說話邊拉開藥箱子,寬大的手掌撫過,淡淡的藥味隨著他的手掌就彌漫開來。
看著他,我常常想,是藥有了人味還是人有了藥味?反正,我就是喜歡繞道“天順堂”藥店進去和老王叔閑聊。
這一段,小區又搞基建了,我喜歡去工地附近轉轉,只是喜歡看到那位穿白襯衫戴白手套皮鞋锃亮的泥瓦匠。我感覺到自己看他時,似乎就像看腳手架,總得仰著頭。聽別的工友說,不論在哪里干活,他都是那身打扮。
“笨狗偏扎狼狗勢”,工友們是如此不屑地評價他,“不就是個泥瓦匠,還以為自己是城里吃閑飯的?”
我暗自觀察了好多次,他每次從腳手架上下來時,除了白手套上有磚灰外,白襯衫上是絕無一星半點兒泥漿之類的,皮鞋依舊那么干凈。而其他人,倒真的和他沒法比。
或許,這個小伙子之所以這樣,只是想知道自己到底臟到什么程度而已。一個時刻看護著自己的人,是不會臟到哪里的!我也確信,優雅的生活才是最本質的高貴。
一出門,抬頭舉目,我準能捕捉到等著自己發現的喜歡。也正因為有了這些星星點點又遍布每個角落的喜歡,我一直覺得自己像沾了天大的便宜般,偷著樂。
(編輯 仕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