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國做形象律師

　　到底是成功還是失敗?
　　2002年5月，范立偉從芝加哥大學心理系畢業。時逢拉美經濟危機，出色的專業素養無法換來一份工作。一天，范立偉接到一封來信。信中提到：你認為服裝除了讓人類文明、時尚、漂亮外還，有什么用途?范立偉覺得可能是哪家心理咨詢機構的測試，于是馬上回信：當你穿著某種服裝出現在另外一個人面前時，服裝會告訴對方你是一個什么樣的人，這比語言更快捷。而且，這個印象會影響對方對你的看法和事情發展的結果。
　　本以為只是個心理測試，沒想到卻是一個工作機會。范立偉接到了一家叫克洛德·彼特的律師事務所打來的電話，負責人克洛德是全美聞名的大律師。他表示，想雇用范立偉為自己工作。
　　其實，那時全美的律師事務所都在開始新的嘗試。因為律師們發現，法庭上當事人的穿著很容易左右事件的進展。但這不是他們擅長的領域，所以克洛德從芝加哥大學優秀畢業生資料中，拿到了范立偉的資料。就這樣，范立偉成了克洛德律師事務所的“形象律師”。
　　半個月后，范立偉初試牛刀。芝加哥女孩薇諾娜·瑞德被指控盜竊。她在幾家商店，將昂貴的首飾和服裝塞進自己的包里。商店內的攝像頭記錄下她的一舉一動。范立偉問克洛德為什么要為薇諾娜辯護，薇諾娜的確有犯罪事實。克洛德告訴范立偉，和她談過，她是一時沖動才犯的錯，并且認識到了錯誤。如果長期讓她住進監獄。會毀掉她的一生。克洛德說：“法律是為了督促人改變，而不是懲罰，對嗎?”
　　和薇諾娜見了面，這個女孩18歲，一頭棕發，眼睛大而靈動。范立偉建議她選擇一身保守的黑色服裝，這讓她看起來守舊、規矩很多。范立偉需要做的，是讓她看上去更加呆板，塑造出她是一個因一念之差犯錯的小女孩的形象。他還找到一個傳統的黑色發箍。而戴這種發箍的人多是年長的修女。范立偉叮囑薇諾娜在出庭的時候戴上。
　　開庭那天，范立偉來到法庭旁聽，那個讓薇諾娜不情愿的發箍起到了大作用。薇諾娜的形象讓人們覺得她是個受到沖動蠱惑的女孩，并不像道德上有問題的人。可以說，她的保守形象確實起到了不錯的效果，最后只受到了較輕的懲罰。
　　克洛德夸贊范立偉，還為他舉行了小小的慶功宴，可成功的喜悅沒有維持多久就被擊碎。被罰款了事的薇諾娜糾集了一群不良少年對商店進行了報復，砸碎商店的櫥窗，拿走了大量的商品。她對范立偉讓自己穿保守的衣服和佩戴老式發箍感到不滿。還毀掉了律師事務所給范立偉的汽車。
　　這件事在芝加哥引起了轟動，媒體呼吁——到底是誰塑造了薇諾娜的乖孩子形象，讓她有機會逃脫應得的處罰。墜向更深的深淵?范立偉感到內心發堵，這讓他疑惑自己到底是成功了，還是失敗了?從職業角度來說，自己毫無疑問是個成功者。可自己所做的事情在道德層面卻是赤裸裸的失敗。自己難道要用所學的知識為罪犯開脫嗎?
　　
　　職業也需要定位
　　
　　范立偉執意辭職，他覺得這份工作對自己來說，是良心上的煎熬。為了在美國生存下來，范立偉到當地的一家星巴克做小時工。2003年1月，一個陌生的中年人找到了范立偉，自我介紹說是影星西恩·潘的經紀人。西恩面臨著一場麻煩，這名不羈的影星1985年和風靡世界的性感女歌星麥當娜走進婚姻，并于四年后離婚。離婚留下了“后遺癥”，他們在比佛利山有處房產，一直沒有被徹底分割。
　　如今，麥當娜重新提及房產的處置權，西恩被迫應訴。西恩的經紀人聯系了幾個知名律師，其中就有克洛德。克洛德提出的要求是，西恩的經紀人如果能說動范立偉和自己一起接下這個案子，那么自己就會馬上接手。因為范立偉的“形象律師”身份已經小有名氣，如果能憑借著名的案子讓他再次嶄露頭角，這將為律師事務所帶來更多的名譽和利潤。范立偉拒絕了經紀人的要求，可是對方卻沒有放棄。他顯然從克洛德那里聽說過關于范立偉的事情。他說：“這和你之前所接的案子不同。離婚案本身不是犯罪，沒有絕對錯誤的一方。所以，你即便接手這個案子也不會助長犯罪者的氣焰，對社會沒有風暴和不良影響。”范立偉心動了，表示自己愿意跟他合作。
　　在西恩的出庭服裝設計和形象設計上，對方已經拿出了方案，他們覺得西恩應該表現出明星的風采。然而，經過分析后，范立偉則認為，這不是表現強硬的時候。要知道，在婚姻的失敗中，人們更容易同情弱者。看著范立偉拿出的松垮的灰藍色休閑西服、米色的休閑褲和一雙翻毛的休閑船鞋，克洛德都不敢相信這種帶有落魄氣息的居家男人的打扮，能夠給西恩帶來幫助?
　　西恩有些惱怒，覺得范立偉是在跟自己開玩笑，對工作極端不負責任。這讓范立偉陷入了困境，他開始對這個準雇主進行詳細的形象分析。2003年2月末，范立偉拜訪了西恩。他拿出了一盤西恩主演的《我是山姆》的錄影帶。這部電影中，西恩飾演的是一個弱智父親的角色。在離婚時，和妻子爭奪孩子的撫養權。電影里，西恩的角色正是以質樸的服裝最后在法庭上取勝的。因為和他穿著高傲的妻子相比，他顯得更加弱勢，但具備居家生活所擁有的愛心和樸素。電影說服了西恩，他決定按照范立偉的辦法去面對法官和陪審團。果然，在對簿公堂時，相比于一身禮服的麥當娜，西恩讓人感覺更容易接近，不高傲。而法官們覺得，高傲的麥當娜更容易在婚姻中給雙方帶來麻煩和矛盾。
　　2003年4月，范立偉拿到了一筆不菲的報酬，這也給他帶來了名氣。隨著大家對形象律師ICTG的認識，這個職業也在公眾面前浮出了水面。雖然社會上對這個職業有所爭議，可是范立偉完成了對自己心理的自救，他給自己定位——只接納那些沒有絕對犯罪事實的案件，這樣就不會有悖于自己的良知。
　　
　　公德和尊嚴最重要
　　
　　2004年4月17日，范立偉接到了科比·布萊恩特妻子瓦妮莎的電話。這名NBA現役第一球星，在鷹縣遇到了麻煩。一名黑人少女起訴科比在賓館對自己實施了強奸。
　　對自己工作已經熟悉的范立偉，先行對案件進行了了解。他發現了幾個疑點——在黑人少女聲稱科比強奸自己的時間，她有機會發出呼救和救助信號，甚至有機會打電話報警。而在科比實施完“強奸”后24小時才報警，顯然事情不簡單。
　　聯系到美國某些拜金女孩會主動和NBA球星勾搭發生關系后，用掌握的證據敲詐一筆錢財。范立偉基本上可以給這起案件定性。科比行為不檢點，這是道德層面有所欠缺。可是少女的行為，也是對公德的一次挑釁。
　　范立偉見了科比，他告訴科比，無論媒體如何推測、判斷，但走上法庭時，一個涉嫌強奸的人，會讓大家預先有一個有待證實的強奸“事實”儲存在腦子里。人們會對這個人有一個假設的印象——猥瑣、輕薄、風流、好色。所以，扭轉大家的這種印象至關重要。
　　4月22日，范立偉確定了科比出庭的穿著。美國文化人喜歡的筆挺的灰藍色西裝、黃色領帶和白色襯衣。這對大多數美國人來說，是儒雅的形象。可以在法庭上一掃大家對于涉嫌強奸的人的猥瑣、輕薄的印象。
　　4月26日，開庭時范立偉沒有出現在法庭上。他在前夜遭到了一群不明身份的人的襲擊，被打斷了兩根肋骨。但這事沒有嚇退范立偉，他確信自己做了件正確的事。這個案件的結果警告了那些想用手段敲詐別人的人。直至今日，NBA球星們沒有再被類似的事件糾纏過。
　　現在，美國的ICTG已經有數萬從業者，作為早期的“拓荒者”之一，范立偉對這個職業有著比別人更加深刻的認識。他覺得。每個ICTG都應該將自己當成一把利劍，去對那些失去道德和法制觀念的人進行最后的救贖。
　　
　　編輯　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