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為父綱:黃西父親的獨家“愛的教育”

　　2009年4月，當許多美國家庭像平時一樣，打開電視機收看《大衛·賴特曼秀》時，一個英文名字叫做Joe Wong的小個子華人“蹦”到了舞臺上，憑借著一股“東北腔”英語和5分多鐘的美式單口相聲，把賴特曼及場內外觀眾逗得前仰后合。2010年3月的年會上，Joe Wong又作為唯一受邀的諧星，為副總統拜登和全國的媒體代表們表演15分鐘的脫口秀。而他的中國名字，黃西，也傳到了大洋彼岸的故鄉。這位從中科院微生物研究所走出去的學者，曾經受過怎樣的“愛的教育”？
　　
　　并不“拔尖兒”的童年
　　黃西的父親黃龍吉是一名退休的機械工程師，也是很幽默的老人，他的笑聲中有一種極強的感染力，無論從外貌還是精氣神都很難發現他竟然是60多歲的老人。他告訴我，他和黃西的母親于1968年結婚，黃西是老大，兩年后黃西的弟弟黃然出生了?！啊鳌秩∽浴妒ソ洝泛臀覀兝献孀诜说耐簦椅覀兗胰硕紣畚鞴?，西瓜是非常有營養又可口的水果。”“黃西小的時候，我并沒有刻意培養他一些特長。我覺得，普通人家的孩子，只要日后能過上平凡安穩的生活就可以了，而且那些年我也非常忙。”
　　黃西的父親工作忙，對黃西的照顧很少，兩兄弟一直都是母親帶著。由于工作繁忙，需要三天兩頭地出差，黃西的父親往往是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家，但只要有業余時間，黃西的父親都會陪著孩子。“我們全家之前是住在河口這個地區，當時那個地方比較落后，沒有幼兒園。我跟他媽媽要工作，不能整天地看著他們兄弟倆，所以我就找到了河口小學的吳校長，想讓黃西提前念小學。吳校長說沒有這個先例。后來我就說，你看我家的這種情況，校長就撂下一句‘先試試看吧’?！庇谑?，起初連上下午都分不清楚的黃西，就這么“稀里糊涂”地提前上了學。
　　“不過，有一次，我還真發現黃西那時候有點小聰明?！彪m然黃西的父親一直強調，他們并沒有刻意培養黃西，也沒有期盼他長大之后能有所成就，但是我從這個老人的笑聲和眼神中看出了作為父親的驕傲?！澳鞘俏覀內叶蓟乩霞遥@樣黃西的學習就耽誤有15天左右?；氐郊椅揖徒o黃西補課，大約講了15分鐘的數學后，黃西馬上就明白了?！毖援?，黃爸爸又一陣爽朗的笑聲，“當時第一個感覺就蹦進了我的腦袋里，這小子腦子可以。”
　　
　　早就聽說你抽煙了，來一根吧
　　黃西父親糾正我，初中時候的黃西其實并不如一些報道寫的那樣“拔尖兒”，他在少年宮拉過一段時間的小提琴，不過沒學多長時間，就停止了?！包S西對拉小提琴的興趣不高，我就對他說，兒子，不喜歡的事情就不要勉強去做了?！蔽覇桙S爸爸，那黃西對什么感興趣呢？“混，跟同學一起游泳、抽煙。”抽煙？看我非常不理解，黃爸爸笑了，“是啊，黃西從14歲就開始抽煙了。這還是有一天我下班后，我太太跟我說的。用她的話說，孩子抽煙，抽煙抽得邪乎。我對他媽媽說，孩子成績好就行了，抽煙這事就不用管了?！秉S西父親還給我講了一個有趣的事情，當時他家分到了一套大一點的房子，搬家的時候，單位的同事都來幫忙。新房收拾好了之后，父親遞給同事們煙抽，其中一根給了黃西。當時黃西臉唰就紅了，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就愣在了那兒。父親笑了，“早就聽說你抽煙了，來一根吧?！备赣H接著說：“抽煙對人體沒有好處，能戒就戒，戒不了也別勉強，煙錢我還是供得起的?！碑敃r黃西已經從中等生變成了優等生?！罢f出來不怕你笑話，他剛上高中那陣成績不好，我還偷偷托人給他找了一份燒鍋爐的工作?！?br/>　　高中畢業后考到了吉林大學，拿到錄取通知書的時候，黃西特別沮喪，覺得自己沒有考好，因為他的目標是北京大學。關于是復讀還是上吉大，黃西父親給他的建議是，吉大的化學系也不錯?。∮谑?，黃西收拾好行李，揮別家人踏上火車，開始了他遠離家鄉的大學生活。
　　剛一上大學，黃西信心十足，用他的話說，他們系里“能人”很多，不能落后于他們。但沒過多久，黃爸爸就發現，黃西在學校里非常熱心于社團活動，參加文藝活動，自編自演說個笑話，對于學習，似乎不如一開始那么熱衷了?！罢f真的，當時我不太接受，我還是一個比較傳統的人，總感覺參加這些個活動是玩物喪志。但是，經過考慮后，對于孩子的事情我是這樣想的：儒家說‘父為子綱’，我覺得這不絕對，有的時候還是需要‘子為父綱’，尊重孩子的選擇。所以他喜歡怎樣折騰，我就由著他了，畢竟他也是成年人了。”
　　在黃西上大學四年級的時候，因為工作關系，黃爸爸去了長春，和黃西討論了考研的事情。得知黃西并沒有考研的意愿后，黃爸爸沒有再說什么，只是在心里想，原來沒有這個想法，“孩子成人之后，應該是解放他們?！睕]過多久，黃西又對父親說，我要考研究生。黃爸爸說，那好啊?！翱纪曛螅矣謫査?，黃西說，這次考試對他不利，這次考題不太難，跟別的考生拉不開分數。當時我一想，嘿，這小子考得不錯。”
　　發榜那天，黃西以第一名的成績考進了中科院微生物研究所，高出第二名100分。在中科院讀碩士期間，黃西是學生會會長。“我一看，這小子又開始‘不務正業’了，但我對他的這種‘不務正業’已經從接受到支持了?！?br/>　　
　　按照你的風格繼續下去，
　　別人的意見始終是參考
　　1994年，結束了三年的研究生學習后，黃西來到美國得克薩斯州的萊斯大學主修生物學。因為他的成績非常好，收到了美國十多所學校的邀請函，不僅不收學費，還有生活費補貼，這使得黃西的留學生活比其他的留學生輕松很多?！耙婚_始我并不知道，是后來看過他的一些資料后我才得知，黃西在美國求學有一段時期其實并不太順利?！秉S西的父親特別愛笑，在我們的交談中，笑聲一直沒有斷過，我問黃爸爸為何如此愛笑，黃爸爸告訴我，“我們都是從苦難中走過來的人，遇到事情也都可以笑著面對了?！蔽蚁?，正是黃爸爸的這種對生活的態度，幫助黃西走出了那段“不順利”的時期。初到美國，性格一向爽快的黃西，突然發現無法跟別人溝通，很多時候他原本是認真地表達一個想法，卻被人當成是開玩笑，而他開玩笑的時候又被人當了真。再加上課業繁重，使得黃西在那段時期非常孤寂和苦悶。“當時他也沒有告訴原因，只是寫信跟我說，讀書并不十分順利。我給他回信：這不是很正常的事嗎，世上哪有那么多順利的事情?！?br/>　　從萊斯大學畢業后，黃西來到波士頓工作，工作以后的黃西同樣是“不務正業”，用他自己的話說，他“白天在實驗室里給400多個青蛙卵注射DNA，晚上奔波于各種俱樂部?！?黃爸爸說，“我太太知道后有些擔心了，說從小學一直到博士畢業，這么多年也不容易，讓我勸勸黃西，還是老老實實地專心于工作，就不要再不務正業了。當時黃西在他的研究領域已經有了些小名氣。我的態度依然是，孩子喜歡去做，那就讓他做，作為家長的只能支持，而且一個人的工作不是固定不變的，像孫中山、毛澤東，他們也都不是學的‘領袖專業’?！痹诓ㄊ款D工作期間，黃西參加了一個脫口秀比賽，獲得第八名。“黃西因為大家都不能接受他的風格而苦惱，我跟他說，就按照你的風格繼續下去，別人的意見始終是參考。即使現在，我看到報紙上一些不利于他的評論時，我都會跟他說，我看你的路子是對的，我是堅決站在你這一邊的?！?br/>　　
　　“愛的教育”的傳遞
　　聊起黃西的“自由戀愛”，黃爸爸告訴我，黃西跟他妻子相識還頗具有戲劇性?！坝幸荒觏n國到中國來招募一些年輕的學者到韓國去教書，黃西開始在北大夜校念韓語，與他同班的一個大連財經大學畢業的朝鮮族姑娘，偷偷地談起了戀愛。我知道后，也沒有干預他們。后來黃西去了美國，朝鮮族姑娘也辦了陪讀手續，跟他過去，沒過多久她也申請上了美國的一個大學?！秉S西父親口中的朝鮮族姑娘，正是黃西現在的妻子，金妍。黃爸爸告訴我，有一段時期，金妍是黃西唯一的聽眾。也正是由于有妻子的支持，黃西才會一直堅持他的“美式單口相聲”。
　　兩年前，黃西的兒子出生了。黃西也曾經說過，他最后決定堅持，是因為他不想兒子覺得他是一個膽小、一心只想過安穩日子的父親。是兒子把他送上《大衛·賴特曼秀》的舞臺上的。
　　現在黃西在美國也有了自己的事業，也不用您操心了，您接下來有什么打算嗎？我問黃西的父親。“打算？我就打算在家一直伺候老婆子嘍！”黃爸爸笑著答到。如今黃西也已為人父了，我相信他會把父親的“愛的教育”這根接力棒接續傳給他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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