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安公務員涉嫌強奸案再調查

　　·2011年10月底，處于換屆的蓬安官場被一起強奸案打亂了節奏。
　　10月下旬，蓬安縣安監局公務員陳芳，在多個網絡論壇實名舉報“蓬安縣殘聯理事長劉習全在她酒醉后對其實施強奸，安監局副局長張森協助劉犯案”。
　　11月17日，蓬安官方通報：縣殘聯理事長劉習全處開除黨籍處分；縣安監局副局長張森處留黨察看2年，行政撤職處分。劉習全因涉嫌強奸罪，已被正式逮捕，司法機關正按相關程序辦理此案。
　　蓬安，位于四川省東北部，因境內古建筑、古街區格局保護較好，2007年被四川省政府命名為省級歷史文化名城。
　　對外，蓬安則以漢代大辭賦家司馬相如故里自稱。這讓當地人多少感到自豪。此次因為丑聞走紅網絡，一些蓬安人對“家丑外揚”，表情糾結。
　　本刊記者赴蓬安調查發現，雖時過境遷，但此案個中細節依然撲朔迷離。
　　
　　 醉酒
　　10月19日中午的一頓飯，改變了陳芳、張森、劉習全的人生軌跡。
　　19日上午，劉習全在蓬安“今天電腦學校”參加殘聯組織的鄉鎮殘聯人員培訓。據悉，講完話后，10點左右，劉給張森打電話，得知張在辦公室后，于10點半來到安監局。
　　有消息稱，來到安監局后，劉習全在經過陳芳辦公室時，曾進入其辦公室與陳打了招呼。這一說法得到陳芳方面的否認。
　　據張森事后陳述，劉習全來到其辦公室后，二人覺得無聊，就決定“斗地主”。隨后，二人一同來到陳芳的辦公室，將她喊到張的辦公室“斗地主”。陳芳的丈夫呂海鵬則告訴本刊記者，是張森打電話讓她過去的。
　　牌局臨近12點左右結束，三人輸贏數額不大。有消息稱，當時劉習全提出請陳芳吃飯，由張森作陪。
　　而在舉報信里，陳芳稱是張森提出中午出去吃點工作餐，而不是劉請客。
　　中午11點50分左右，一行人先后到達縣城“老黃羊主題餐廳”，包括張森、劉習全、陳芳、安監局辦公室主任余坪，還有張森的同學李勇，以及利溪鎮一名副鎮長和該鎮3名安監員。
　　“一開始喝的是啤酒，拿的土碗喝，當時我覺得味道不好，看到另外的人在喝勁酒，我又喝勁酒。”陳芳回憶說。
　　陳芳稱，當日，劉習全、張森等人輪番對她勸酒，“我竭力反對，但不喝時就被強行灌酒。”但有當日同桌人士指稱，當時酒桌上的氣氛“并非一邊倒”。更多的內容，該人士則不愿意透露。
　　11月初，面對本刊記者的詢問，陳芳說，自己當時到底喝了多少酒，什么時候走的，到了哪里，她完全記不清楚。
　　呂海鵬稱，平常陳芳的酒量是一斤白酒，妻子醉成這樣，實在匪夷所思。陳芳的安監局同事亦回憶，印象中陳的酒量不錯，甚少醉酒。
　　因此，懷疑是不是“被人下藥”的想法一直縈繞在陳芳家人的心頭。
　　在其他人先后離開后，下午兩點半左右，陳芳在服務員攙扶下，被劉習全、張森、李勇三人帶離了“老黃羊”餐廳。他們的下一站，不是陳芳的家里，而是要遠得多的明峪大酒店。
　　為什么把醉酒后的陳芳送去酒店，張森給官方的解釋是因為怕陳芳的家人不高興和單位領導批評。
　　對此，呂海鵬表示“不可理解，無法接受！我家離老黃羊僅200米啊！……這是有預謀的傷害我妻子！”
　　有意思的是，多名當地官場人士認為自己可以理解張森等人把陳芳送到酒店休息的做法。
　　本刊記者獲得的一段明峪大酒店當天的監控錄像顯示：當日14點43分，張森和李勇出現在明峪大酒店前臺開房，一人拿出了身份證，另一人交錢。
　　至此，陳芳噩夢般的8小時開始了。
　　14點51分，劉習全背著陳芳從明峪大酒店后門進入該酒店，隨后抱著陳芳和張森一起來到該酒店8812房間。
　　據張森陳述，到了房間后，他說自己下午要上班，劉習全主動提出留下來陪護陳芳。15點左右，張離開酒店。
　　根據監控錄像顯示，18點22分，劉習全從8812房間出來離開酒店。3小時后，陳芳醒來，發現被強奸后，她坦言當時想到自盡。21點37分，陳芳才從酒店出來。
　　
　　 交集
　　在官方介入的初期，劉習全因涉嫌強奸罪被刑事拘留，張森被蓬安縣政府停職，并被蓬安縣紀委立案調查。
　　彼時，輿論基本一邊倒的聲援陳芳。只是，不消幾日，卻情勢直轉。在一些網絡論壇和蓬安坊間開始出現一種聲音，稱陳芳私生活糜爛，而且離過婚，在案發前已經和劉習全保持了數年的情人關系。此次實名舉報，不過是其夫事后勒索不成，才鬧得滿城風雨。
　　經有心人觀察，經常在網絡論壇里發布這些言論的基本是幾個固定的馬甲。
　　今年35歲的陳芳本是教師出身。2004年9月，蓬安縣安監局面向社會公招了5名安監人員，陳芳就是此時進入安監局的。案發前，陳任安監局危險化學藥品監督股股長。
　　說起陳芳在安監局工作的這幾年，多名同事對其贊賞有加，“性格好大大咧咧，綜合素質還是比較高的，工作上也很踏實”。對她的生活作風，同事均表示其“作風正派”。
　　該事件的另一主角張森生于1974年，今年1月才從蓬安縣城管局副局長的位置轉任安監局當副局長，分管執法工作。當時有傳言，頗受領導器重的張森很快就會出任安監局一把手。
　　但似乎，履新后的張森，工作方式和待人接物并不受安監局的職工認可。
　　11月4日下午，在蓬安縣安監局辦公室，說起張森，多名安監局職工欲言又止。
　　一名安監局工作人員說，“張局長一直沒搞清楚安監局的職能，安監局的職能是指導、協調有關部門的安監工作，但很多時候，他卻喜歡越俎代庖，搞得我們安監局很被動”。
　　蓬安另一名了解安監局情況的人士透露，因為過于高調，張森和一把手的關系一直很微妙。一些人回憶，張多次在局里自稱：“要是我當了局長，……”
　　在坊間，曾作為城管局副局長的張森似乎也沒有收獲好的評價，一些人稱其工作亮點不多，另外，指稱其行事風格霸道的人不一而足。而對于劉習全，評價則相對正面。
　　出生在1965年的劉習全，當過老師，下派過鄉鎮，擔任過副鎮長、科協干部等職務。
　　2006年9月起，劉轉任蓬安縣殘聯副理事長，主持工作。2007年8月，劉被扶正任蓬安縣殘聯黨支部書記、理事長。
　　有接近劉的人士透露，劉為人耿直，就是“有點貪色”。但這個說法未得到劉習全方面的回應。
　　多名人士證實，張森和劉習全關系密切。而對于劉習全和陳芳的關系，目前有三個版本。
　　其一即為上述坊間所傳，情人關系。其二，兩人相熟。據了解，陳芳的一個姐夫和劉是好友。知情人稱，每次陳的姐夫回蓬安，諸多消費都是劉買單，“縣城就那么點大的圈子，怎么會不熟？”第三種則是呂海鵬的觀點：妻子和劉習全不熟，“我妻子只是知道他這個人”。
　　據悉，丈夫出事后，劉習全的妻子及妹妹提著禮物多次到陳芳家哭訴，愿意做出經濟賠償，希望陳芳家人能放過劉習全，但被回絕。
　　而這樣的情形，先前已有。在陳芳夫妻報案的當天，10月20日早上8點，張森曾打電話約呂海鵬到茶樓談判。呂假裝應允，隨后致電警方。一個小時后，張森和劉習全二人在茶樓被警方帶走。
　　
　　 余波
　　11月初的蓬安縣城，長達一周的陰雨讓人煩躁。煩躁之外，陳芳的實名舉報挑戰了當地不少人的心里承受能力。同時，“斗地主”和“開房”在案發一段時間內，成為酒桌上的高頻率話題。
　　11月15日，蓬安官方在安監局宣布了對張的處罰決定。有人為張森喊冤，認為對張的處罰偏重。在接受本刊記者電話采訪時，蓬安縣紀委副書記、監察局長徐臘全認為，對張森的處分是根據黨紀黨規審慎做出的，不存在輕重之說。
　　11月22日，蓬安縣召開干部作風整頓大會，決定開始為期3個月的干部作風整頓。會上，還宣布了“嚴禁工作日中午飲酒”、“共產黨員須佩戴黨徽”、“鄉鎮干部上班要監控”等干部管理辦法措施。
　　多位參會人員回憶，當日會場氣氛凝重，在長達一個半小時的會議上，蓬安縣縣委書記袁菱措辭嚴厲。會后，本刊記者致電蓬安普通官員，了解他們對“嚴禁工作日中午飲酒”等舉措的看法，一些人委婉地表示，“這個我們不好說，但有比沒有好，……你自己慢慢看”。
　　在蓬安作風整頓之前，四川省委書記劉奇葆在四川省委九屆九次全會講話時說，要加強官德教育，整肅干部作風。
　　劉奇葆在談到加強思想道德建設時，對個別干部道德淪喪提出嚴肅批評，他說，現在有一些干部實在是不像話，好賭酗酒，喝醉了就胡作非為，嚴重敗壞黨的形象，嚴重損害黨和政府的公信力。他特別例舉了劉習全的案子，要求依法依規嚴懲不貸，通報全省整肅作風。他強調要切實加強黨員干部思想道德建設，以良好的黨風、政風帶動形成良好的社會風氣。
　　11月22日，已經遠離蓬安輿論圈的陳芳，在一家醫院的精神科病房里，精神恍惚。她被診斷為 “應激障礙”和“抑郁癥”。從南充二院轉院來到該院兩周了，雖然醫生說她有些好轉，但她仍然會盯著一樣東西發呆，而控制情緒和睡眠完全靠藥物支持。（為保護當事人隱私，文中陳芳、呂海鵬為化名，感謝記者陳誠提供的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