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過聰明的《武俠》

　　從甄子丹、金城武、湯唯這樣一個主演陣容不難判斷，電影《武俠》必須做成一個叫座的片子。至于民國年代戲的故事背景，無論從審查還是市場來說，都是安全系數極高的運籌策略。加上一個可以讓部分影迷直接掏錢買票的片名，這部影片的商業企圖毫無遮掩。
　　別誤會，這一切并不意味著《武俠》一定是一部商業片。對于那些有野心的導演來說，他們從來都認為藝術和商業的二元論從來就是個偽命題，比如陳可辛。
　　“我們這些演員當然是土包子了，至于陳可辛，他是一個知識分子。”這是劉天王跟他拍《投名狀》時說過的話。華仔對自己的評價，當然有過分謙虛的嫌疑，但他口中的陳可辛，的確是華語影壇的知識分子型導演。所以，一部名為《武俠》的電影，如果在致敬影史名片的同時反經典敘事，在整體平穩的類型化結構中還探討情與法、罪與罰的人性糾結，你都應該淡定，因為這些都是“作者標簽”的一部分。
　　陳可辛出自電影世家，海外求學，少年得志。29歲便憑借《雙城故事》加冕香港導演協會最佳導演，此后兩次獲得香港金像最佳導演和臺灣金馬最佳導演。
　　閱盡風光的名導大有人在，但大概也只有陳可辛，才會在這年頭既籠絡資本和明星，又成全自己內心的個人創意，就像《武俠》在各個指標層面顯而易見的發力。
　　只可惜這一次，《武俠》“傷及十指”，卻“未斷一指”。
　　看到湯唯飾演的小玉，你才明白李安拍《色戒》時在調教演員方面下了多少功夫。且不說湯唯本人的氣質有多游離這個村婦角色，單是她在那些張皇眼神細節處的表演，就讓人格外想念另一位靈氣十足的浙江姑娘周迅。
　　金城武豁出去的蹩腳四川溫江方言，在陳可辛眼里，是“讓徐百九這個人物立起來”的理由，對此本人實在難以茍同，畢竟老帥哥對“一根筋”的表演拿捏相當到位。
　　還好甄子丹繼續扮演了肌肉猛男，兢兢業業地設計了3場用心良苦的打戲。不過，這樣一個身背滅門慘案的嗜血狂魔，來到小鎮之后便立地成佛，慈悲隱忍地面對徐百九，實在有點編劇案頭的一廂情愿。高潮處的斷臂處理，雖然實現了對張徹《獨臂刀》的躬身致敬，但在一路幫助觀眾建立理性的劇情臨近收官之時，卻猝不及防地選擇了一個迂腐無能的轉身。幸虧結尾時有了那一聲霹靂，否則這場終極PK還真不知道該怎么繼續。雷擊的處理倒是很好地呼應了徐百九始終高揚的科技大旗，也照顧到了傳統文化里邪不壓正的天道倫理，只是這樣富有挑戰性的反武俠之舉，讓觀眾同時被雷得里焦外嫩，最后那點武俠神氣也徹底魂飛魄散。
　　其實，《武俠》依然沿用了江湖隱士的戲劇模型，但是全片卻分割成了風格迥異的兩部分。編劇層面的刻意和磕絆，故事風格的整體不協調，相當明顯。“我拍《武俠》，本身就是一個雷人的決定。” 7天票房過億，這應該不是一個令他滿意的成績。陳可辛的水準和起點毋庸置疑，但是《武俠》為什么成了現在這副尊容？他到底想要什么？這個只能問他自己了。
　　相信連陳可辛本人都不會否認，《武俠》雖然亮點眾多，卻沒有融會貫通。亮的那些，僅僅是“點”，離“面”和“體”，相去甚遠。片中經常能看到這位影像作者在視覺想象上的聰明之處。某種程度來講，《武俠》的問題，恰恰就是太聰明了。
　　如果能老老實實地糊涂一點，拙一點，會不會比現在好一些？——我知道自己的這種想法也很可笑，因為這也是一廂情愿。所有作者要過的那一關，還是自己。“聰明難，糊涂更難。由聰明到糊涂，難上加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