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查森 八進朝鮮的“奪寶奇兵”

　　在“第二次朝鮮戰(zhàn)爭”的猜想甚囂塵上之際，作為資深外交調(diào)解人，理查森的斡旋對朝鮮態(tài)度的微妙轉(zhuǎn)變起到了重要作用
　　
　　12月20日14時30分，韓軍如期在延坪島發(fā)射了1500多枚炮彈。全世界都在等待朝鮮的反應(yīng)。此前，朝鮮曾威脅，若韓國在延坪島進行射擊訓練，將“發(fā)動意想不到的攻擊”。朝鮮的反應(yīng)果然令人“意想不到”。朝鮮人民軍最高司令部發(fā)表公告，輕描淡寫地稱，對于美韓“卑劣的軍事挑釁”，“不值得每次都予以應(yīng)對”。
　　同一天，美國新墨西哥州州長比爾?理查森結(jié)束對朝為期５天的“私人訪問”，借道北京回國。在“第二次朝鮮戰(zhàn)爭”的猜想甚囂塵上之際，作為資深外交調(diào)解人，理查森的斡旋對朝鮮態(tài)度的微妙轉(zhuǎn)變起到了重要作用。
　　
　　讓朝鮮“淡定”地看韓國炮彈飛
　　12月16日，理查森乘坐的飛機降落在平壤順安國際機場。朝鮮外務(wù)省美國局局長李根前去迎接，他像見到老朋友一般用英語問候：“見到你真是高興。”
　　理查森的確算得上是朝鮮的“老朋友”。這是他第８次訪問朝鮮，他的外交斡旋“處女行”也是在這里。1994年12月17日，兩名美國飛行員駕駛直升機進入朝鮮領(lǐng)空，被朝鮮人民軍擊落，一人身亡，一人被俘。理查森受時任美國總統(tǒng)比爾?克林頓之命，前往朝鮮“領(lǐng)人”。
　　1996年，美國人埃文?洪齊克“在明顯酒精作用下”，游過鴨綠江偷渡至朝鮮，被朝鮮以涉嫌從事間諜活動拘押３個月。理查德再次赴朝“領(lǐng)人”。
　　一來二去，他成了朝鮮的“熟面孔”。此后，他多次造訪這個神秘的國度，也經(jīng)常在自己的“地盤”——新墨西哥州招待朝鮮客人。他最近一次訪朝是2007年，順利帶回朝鮮戰(zhàn)爭中的美軍士兵遺骸。
　　此番朝韓危機可以追溯到去年3月的“天安”號事件。韓國“天安”號警戒艦在巡邏時突然爆炸沉沒，艦上46名官兵身亡，被稱為韓國海軍史上的“最大慘案”。韓國將矛頭指向朝鮮，雙方展開“口水戰(zhàn)”。7月，朝鮮方面邀請理查森赴朝調(diào)解，但奧巴馬政府未予放行。
　　誰知，“天安號”這把火一直燒到年底。11月23日，朝韓兩國軍隊在“北方界線”附近的延坪島先后開炮，造成韓國兩名海軍陸戰(zhàn)隊員和兩名平民死亡。之后，美國介入，派“華盛頓”號航母參加韓美黃海聯(lián)合軍演。隨后，韓國又宣布要在延坪島進行實彈射擊訓練。朝鮮方面則不斷放言，要以“革命武力”回擊“美帝國主義”和韓國“傀儡戰(zhàn)爭販子”。朝鮮半島儼然已成一個“火藥桶”。
　　在這樣的背景下，理查森終于得到美國國務(wù)院首肯，前往朝鮮訪問，但特別聲明，此行乃“私人性質(zhì)”，“不傳遞任何官方信息”。雖然是“老朋友”，但會談氣氛頗有些咄咄逼人。朝鮮外務(wù)省第一副外相金桂冠一見到理查森就說：“我一直對美國是否擁有真正民主表示懷疑，你們自吹尊重人權(quán)，可是連你訪問朝鮮這種事，居然也會遭延遲。”
　　理查森也不甘示弱。他后來在接受美國有線電視新聞國際公司（CNN）采訪時說，“我對他們講，你看，是你們先開炮殺死了平民，是你們炸沉了船艦，也是你們增加了濃縮鈾的提煉量，你們必須最大限度保持克制，讓局勢冷卻下來。”
　　他先后會見了朝鮮核談判代表、外務(wù)省官員和軍方高級官員。面對不同會談對象，理查森采取不同策略。見外務(wù)省官員時，他態(tài)度“非常、非常強硬”；見軍方代表時，他“曉之以理”，力勸朝方保持克制，如果韓方堅持進行計劃中的實彈射擊訓練，那就讓他們進行好了，不要做任何反應(yīng)；見核談判代表時，他已不滿足于“給火藥桶蓋上蓋子”，而是提議能否讓國際原子能機構(gòu)組織重返朝鮮。
　　于是，便有了20日頗具戲劇性的結(jié)果：朝鮮十分“淡定”地看著韓國的炮彈在飛。理查森也于當日拋出他５天斡旋的成果：朝鮮同意國際原子能機構(gòu)核查人員重返寧邊核設(shè)施核查；同意出售1.2萬枚核燃燒棒并運往海外；同意建立由美、朝、韓三方組成的軍事委員會，并在朝韓軍方之間設(shè)立“軍事熱線”。
　　盡管美國認為“朝鮮是信口開河”，韓國認為“理查森其實是被朝鮮當作了宣傳工具”，但至少朝鮮半島暫時得以喘息。
　　
　　他是美國總統(tǒng)的“耳朵”
　　63歲的理查森在美國外交界堪稱“異類”。他對任何一個國家的事務(wù)都稱不上精通，但每每需要與“麻煩”對手打交道時，美國政府都會讓他去“掃雷”。過去15年里，他多次前往緬甸、海地、蘇丹、朝鮮、古巴、伊拉克等國家，以自己的方式完成各種棘手的非正式外交任務(wù)，并因此3次獲得諾貝爾和平獎提名。有人把他比作好萊塢影片《奪寶奇兵》中的主角，是美國外交界的“印第安納?瓊斯”。
　　理查森1947年出生于美國加州，父親是美國人，母親是墨西哥人。理查森從小在墨西哥長大，能說一口流利的西班牙語，直到13歲才回美國。這讓他很早就接觸到不同文化，且在其中游刃有余。
　　他1970年獲法律和政治學學士學位，后又獲得國際事務(wù)碩士學位，畢業(yè)后曾在國會參議院對外關(guān)系委員會供職。1978年，他定居新墨西哥州，1982年作為民主黨人當選眾議員，開始長達14年的國會生涯。
　　自1994年奉命前往朝鮮“領(lǐng)人”之后，理查森發(fā)現(xiàn)自己非常勝任“外交斡旋人”這個角色，而且很享受其中的刺激。從此，他一發(fā)不可收，經(jīng)常以私人身份調(diào)解國際紛爭，成為一名“自由斡旋人”。
　　1995年，他與薩達姆面對面交鋒，成功說服他釋放了兩名“因迷路”而越境的美國航空航天工作人員。談判中，他一時興起，湊上前去想拍薩達姆的肩膀，結(jié)果惹得薩達姆保鏢拔槍相對。
　　較之其他外交斡旋人，理查德有兩大優(yōu)勢。一是他的非官方身份。這讓他好像一個“局外人”，顯得相對公正。二是他的少數(shù)裔面孔。“這有助于我與薩達姆和朝鮮打交道。他們知道我不是美國的主流，因而容易對我產(chǎn)生信任。”
　　自首次訪朝以來，他一直注重培養(yǎng)自己在那里的人脈，了解有關(guān)人員喜愛的食物，記住他們子女的名字，但凡有人來新墨西哥州，必盡地主之誼盛情款待。“我把一些打過交道的朝鮮人當朋友，盡管在意識形態(tài)上有分歧，但我們彼此信任，逢年過節(jié)相互祝福。”由于朝鮮外交官向來最受排斥，理查森的友好姿態(tài)更顯珍貴。
　　另一方面，他也會利用自己掌握的第一手信息，向美國當局顯示自己的能量。比如，克林頓執(zhí)政時渴望了解朝鮮，他因此與克林頓過往甚密。同時，他在與朝鮮方面談判時，也會炫耀與克林頓的私交，讓對方明白自己是總統(tǒng)的“耳朵”。
　　
　　“應(yīng)聘總統(tǒng)，你過于優(yōu)秀了”
　　1996年，克林頓任命理查森為美國常駐聯(lián)合國代表。一上任，他就顯示出與前任瑪?shù)铝?奧爾布賴特完全不同的處事風格。奧爾布賴特做事一板一眼，不茍言笑，理查森卻十分平易近人。他直呼外交官名字，在過道里與任何人聊天，甚至在開會時講黃段子。一名助手說：“作為一名資深議員，理查森把聯(lián)合國當成了‘世界議會’。”
　　有一次，他去日本尋求對伊拉克實施軍事打擊的支持。一到東京，他就詢問為什么前一次奧爾布賴特無功而返。別人告訴他，因為在會談中，日方代表請求允許吸煙，奧爾布賴特卻對他展開一番“吸煙有害健康”的教育。從那一刻起，談判再沒取得任何進展。
　　于是，理查森在會談開始時，首先問對方：“介意我吸煙嗎？”然后掏出一支剛剛跟別人要來的香煙。就這樣，他從日方代表那里順利得到了此行所需的保證。
　　理查德是公認的談判高手，但聯(lián)合國的工作更多是處理日常事務(wù)，這并非他的強項。后來，他又出任克林頓政府中的能源部長，李文和“間諜”案令他失分不少。隨著民主黨交出執(zhí)政權(quán)，他回到家鄉(xiāng)。
　　2002年底，他以17個百分點的優(yōu)勢當選新墨西哥州州長，也是美國唯一的拉丁裔州長。競選期間，他在8個小時內(nèi)與13392人握手，創(chuàng)下新的吉尼斯紀錄。2006年，他贏得連任，優(yōu)勢擴大到36個百分點。
　　2007年，他宣布參加民主黨內(nèi)總統(tǒng)候選人競選。面對奧巴馬、希拉里這樣的“明星”對手，理查森并不發(fā)怵，因為他“無與倫比”的外交經(jīng)驗，正是所有對手的軟肋。他大談伊拉克戰(zhàn)爭、蘇丹戰(zhàn)爭、全球變暖、抗擊貧困等國際事務(wù)，被選民稱為“最具國際視野的候選人”。
　　為了提高人氣，他使出自己的拿手本事，精心制作了一個幽默電視廣告。他把自己裝扮成一個“總統(tǒng)”職位應(yīng)聘者，面試官一邊吃著三明治，一邊審閱他厚厚的履歷表，臉上的表情分明寫著：“應(yīng)聘總統(tǒng)，你過于優(yōu)秀了。”但最終，奧巴馬的“黑色皮膚”和希拉里的“女性身份”還是蓋過了理查森的“國際視野”，他選擇退出。
　　奧巴馬當選美國總統(tǒng)后，理查森一度被視為國務(wù)卿的重要人選。眾所周知，這一次他又輸給了希拉里。不過，他自認為是一個天生的談判者。“我知道，只要我走進談判室，準能讓談判取得進展。在那里，我仿佛置身于天堂，我成為自己的‘國務(wù)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