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青海

　　前一陣，受邀去了一趟青海。早前，父親走南闖北，帶回關于青海的種種感受一直植根在我兒時的心坎上。但一直沒有機會去看看，一來怕海拔，二來怕飲食，三來怕日照。大學的我在特殊專業度過了幾年，倒是什么都不怕了，然而，工作以來一直沒有成行的機會。我的想象中，恐怕青海是一片荒漠，高原烈日、飛沙走石、冰天雪地、水土不調之地。誰知去了之后，還真不大想回來!
　　
　　才飲青稞酒
　　
　　在機場晚點五個小時后，飛機不由分說將懷著猜忌但又精疲力盡的我送入高空，在茫茫雷雨中不斷顛簸，仿佛乘坐的是拖拉機，正行駛在上世紀70年代的鄉村機耕路上。我想，這段旅程不會兇多吉少，或是顛沛流離吧?兩小時后，菩薩保佑，終于正常降落蘭州。因為是夏天，兩地溫度相差不大，沒有感到巨大的溫差。我們便帶上行李，走出機場，迎接我們的人身穿民族服裝，斟滿三碗白酒，用精致的托盤托著，熱情地呈給我，我欣然俯首接受哈達之后，端起酒杯，仿佛有去景陽岡之艱。不管如何，主人盛情，怎能推辭?于是，端杯過頂，以右手無名指三彈入空，敬天地父母，然后平穩入口，一飲而盡。酒入空腹，百感頓生，才知道這酒原來就是傳說中的青稞酒。酒還沒有解，不多時，我們便上了汽車，前往青海，路途兩小時多，大約是候機太久，天上顛簸，大家都在打盹。酒精驅散著血液中的潮濕氣，我的周身慢慢凝聚了來自這高原爽朗的甘冽，回味著，享受著，四周一片漆黑、安靜、寂寞，不知不覺中，此生此時此地海拔一下子高了兩千米。美麗干凈的美女導游將高原音樂輕輕地播放，福特汽車的引擎節奏混合著高速公路兩邊的風聲，柔和而簡單，干燥而清麗。
　　
　　也游青海湖
　　
　　在家里，這三伏天，沒有空調基本上做夢都在流汗，而在這里，電扇空調簡直是多余，白天或許有二十多度，但晚上基本上是十幾度，要蓋被子，夏天蓋棉被，人生第一次!
　　昨夜的星辰還沒有來得及欣賞，早上的陽光便將我從溫暖的被窩里攆起，一看表，六點多，因為還沒有到吃早飯的時間，我便到外面走走看看。奇怪，這里的天格外的干凈而藍，沒有多余的雜質，而且安靜；空氣有點干，樹木以白楊居多，高大筆直；我們下榻的賓館外街道上的行人不是很多，路面干凈整潔，清真餐館與小店夾雜，錯落有致。早飯安排在酒店的自助食堂，仿佛內地的格調，各色面點、飲料、瓜果應有盡有。
　　雖然昨晚飽食不迭，聽說今天要上高原，要去青海湖，我還是吃了很多東西。出發時分，天竟然下起雨來，用手機一查天氣，這兩天都有小雨，主人說，這里是高原，十里不同天，氣候如同孩子的臉，晴雨多變。一連幾個小時的車程，經過青藏公路、在建的青藏鐵路二期，轉過兩邊風景不同、植被迥異的峽谷，海拔一下逼近了三千多米，遠遠看到了一片蒼茫的水域，主人說，這便是青海湖。隔路三四米是整齊的鐵絲網柵欄，主人說，這是防止羊群進入公路。再過去就是廣闊的草原，上面點綴著牧民、牛羊群、頂上升起著裊裊炊煙的帳篷，雖然看不到風吹草低，但是，草原的遼闊讓人心動，在這里踢足球，不知道哪里是球門?
　　不多時，金黃的油菜花遍入眼簾，油菜都矮矮地生長，成片成片的，據說，主要是為了增添青海湖周圍的景致，高原、藍天、大湖、草原、油菜花，一幅生態畫卷，怎么搭配都協調，怎么評價都是美。抵達湖區，不會看到像內地一樣的深度開發，這里保持著原生態，人來人往，一邊是湖區工作人員的忙碌，一邊是游客們閃光燈不斷，和諧天成，這其實就是最好的開發和利用。很多沒有帶秋天衣服的人都租了軍大衣環游青海湖，仿佛到處都是士兵。沿湖而行，踩在草甸上，非常松軟，非常愜意，不帶思索，忘記工作，輕松暢快。遠處天水一色，蒼茫無際；岸邊礁石隨置，水草豐美：湖上游艇點點，碧波浩瀚；湖中浪涌水興，清風陣陣，讓人遐想翩翩。若坐岸灘，掬水入口，頓覺淡淡咸味，仿佛置身大海，但又不是大海，這水咸而不澀，養育著獨有的黃魚；若憩草地，頓時浮想連連，感覺置身世外，悠然獨處，內心寧靜。可惜不是晴天，無法看到藍色青海湖，但是，也可以感受到晴天青海湖的多姿和魅力。無論在高原還是在內陸，水都是比較珍貴的稀罕物。但在這里，水是充盈的，是大方的，是多情的，讓人忘記西北的荒涼和干旱，忘記這時節是一年最好的季節，十月來臨，這高原就會立馬用大漠、孤煙、朔風、冰雪來裝點著這茫無邊際的四野。
　　
　　亦拜塔爾寺
　　
　　多年前，幾個智慧者邀我去內地的佛教寺廟去走走，起先不是很愿意，總覺得受過現代教育的人大概與原來傳統文化有點感受上的沖突，或許是傳統文化在我們這代人身上還沒有打下深深烙印，或許我們還太年輕。說實話，要去廟里，心理上就不免有信教之虞，因此，能同去已經是莫大的勇氣。然而，去了自然就不會后悔，當然，不一定有收獲，但是，游山也許是身體的清凈，入廟其實可以算是心靈的洗禮。久了，就自然而然去廟里做點布施，簡簡單單，還可以時不時感受清凈的佛教文化，受用素食。
　　早就聽說藏傳佛教的歷練和深徹，早就從電視上見到過用身體丈量大地，去布達拉宮的佛教徒們的畢恭與虔誠。只是從來沒有現場體驗，塔爾寺之行證得了!不需要仔細打量這廟的來歷，也不需要考證這里出過多少得道高僧，更無需用現代科學去解釋藏傳佛教到底為什么有這樣大的神奇功力。那些屋瓦，那些雕梁，那些金頂，那些轉輪，那些酥油燈，那些唐卡，那些寶石鑲嵌的原塔，當然，更多的是千百年來這里香火不斷，更多的是帶著十萬個還愿叩首，報以幸福微笑的信徒們就足以讓這個小小的寺廟，這風景獨好之地成為一個精神家園。
　　入寺之后，內中便是里堂，我自然而然跪倒，叩首、行禮、許愿。許愿是自覺的，其實就是對人生一種期許，也是人生一種態度，更是一種負責任的承諾，還愿其實不應該有壓力，帶著還愿的壓力去許愿其實是不真，如果愿望實現，承諾還愿其實又算得了什么?人活著就是需要一點精氣神，沒有這個東西，人就等同于一般動物。我從來不認為那些虔誠的信徒們如何愚昧，如何不值得，我倒以為，他們的跪地、攤倒、行禮、重復都是一種敬仰，一種信念，一種追遠。對佛法，對自己!
　　
　　但看黃河清
　　
　　幾次路過黃河，都是在經過河南黃河大橋的火車上，寬闊，雄渾，“不見牛馬”，既然是黃河，那就是渾濁不清，不知道哪里是水，哪里是泥。當然，既然是母親河，所以又不得不去尊敬她，也是出于一種道義上的，說實話，實質上現實中還是有點勉強，要顛覆我的意志，恐怕很難!
　　從蘭州的黃河鐵橋開始到西寧，一路上的感受也一直困擾著我，主人說，黃河之水有清處，我不肯信。行車越過三千多米海拔的高山，再長途沿十幾公里的山坡下降，穿越三千多米的隧道。盤山公路將我們帶入到崇山峻嶺間，穿梭于牧區、農業區、集鎮。外面的風景也在不斷變化著，天氣由雨變晴，景致由滄桑變成翠綠，不經意間，我們抵達了尖扎縣。不過，路過一個黃河大橋時，水凈了很多，舒緩了很多，宛如一位少女，一看，一彎綠水撲面而來，黃河第一次用處女的青澀沖擊著我的感官，莫非，這渾黃之水也可以流清?沒有來得及多停一會兒，多看一會兒，車子將我們又帶人到爬坡中，半小時后就到了李家峽水電站。走近一看，高而藍的天就在高空俯視著我們，云白顯得凝重，水域、亂石、青草、飛鷹，構成了一幅原生態畫卷，這母親河原來從這往上竟然是這樣清清白白、干干凈凈、一塵不染。我被這清流折服，不禁掬一抔，慢慢端起，帶著虔誠，閉上眼睛，仿佛來看望母親。緩緩喝下，清清的沒有任何感覺，靜靜的無需任何打擾，一瞬里，澄澈、清凈、舒坦、無塵。
　　
　　如夢藍青海
　　
　　幾日的行程，幾日的交往，我領略的是一個陌生而親切的青海，一群爽朗、豪放、熱情、誠懇的青海人。一個充滿神秘空曠藍色調的地方，一片高原地帶，一片遼闊腹地草原，一群群如寶石般點綴著草原的牛羊，一杯甘冽清泉般的美酒，一位清清黃河母親，一個夢的誕生地。時間是短暫的，歡歌只在眼前耳邊響起，立馬我們又要離開這里，回到故鄉。鏡頭不會忘記，記憶不會忘記，我飽嘗了青海的點點滴滴，已徹底將自己的每一個細胞在清清黃河水中解體，一任在那高原群山水間自在游離。
　　
　　(責編：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