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在看備受追捧的耶魯網絡公開課,也在想很多人都會很容易生發出的比較下的批評:例如,用《死亡》哲學課中近乎癡迷的投入對照我們大學講堂上念經般的應付;用《歐洲文明》中對歷史嚴謹縝密的分析對應我們人云亦云的膚淺;以《1945年后的美國小說》中對細節的玩味和追索,對應我們不著邊際的宏大或一味的空洞;等等。
批評之下總會有反思。反思之后就會有新的方向。與這些大而化之的批評反思不同,有一個細節我印象深刻:西方大學老師的授課大綱中的指定閱讀文獻,往往會具體到課程章節、具體到文章或哪部著作的哪一章節,甚至標明從多少頁到多少頁。這與國內常見的參考文獻就很不相同,我們似乎更像“博覽群書”,一門課程滿滿兩三頁甚至五六十本著作,不說老師讀到何種程度,即使能找到不被打擊的學生,他們能讀完多少也是一個大大的問號。
能將文獻指定到頁碼,說明授課者一定是自己讀過并作出了篩選。作為學術領域判斷的篩選,往往要建立在教師在該課程領域的研究積累之上。教師在大量文獻中作出代表性的遴選并指定到頁碼,一定意味著他對自身研究的信心,并敢于接受學生的質詢和檢驗。
“下節課前我們要讀十頁文獻”,不是泛泛地標出文獻,而是與每節課建立起具體的關系。這樣做的老師一定明白,再聰明的學生,也不能一口吃成胖子,與其泛泛地翻過一本書,還不如結合具體的知識精讀“十頁文獻”。循序漸進,一定是尊重學生的體現。
自由主義是西方的傳統,它往往強調個人的自主選擇,但看過這樣一句話:“所有自由主義者都同意對他人進行干預的惟一方式就是教育”——由此可見“教育”之重要和責任重大。“下節課前讀十頁文獻”,意味著它將上述無比重大的責任落實在了一個具體的細節之上。這個“落實”的過程往往無比艱苦,因為唯有經過含英咀華的提煉方能萃出,唯有胸有丘壑的提點方能構成學生入門的最好坐標,而且,好的文獻提示也一定是同時表明了這種挑選的視角和局限。
泛泛批評,難有積極的建設性,正像泛泛“淘課”聽,也很難體會到每節課準備十頁文獻的艱辛和樂趣。學習耶魯公開課的細節精神,首先是對我們的師者提出了一種挑戰:你是否有底氣提出并嚴格要求學生:下節課前請讀完這“十頁文獻”!
選自《視野》2011年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