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能的變異

　　朋友的孩子在外地讀大學，一日朋友收到自稱兒子的一條短信，大意是手機和錢包都被盜了，這是借用同學的手機發的短信，讓他立即匯款若干至某賬號。朋友一看短信，第一個反應是遇到了騙子，報紙上這樣的騙局多了，朋友自然不會上當。朋友還不忘“忽悠”對方一下，回短信說錢已匯出，請查收云云。這事就算過去了，晚上，忽然接到兒子的電話，兒子生氣地問，等了一下午，怎么錢還沒到賬？朋友傻眼了，原來還真是兒子的求助短信。
　　照理說，接到兒子的求助短信，一位父親本能的反應，應該是問問兒子遇到了什么問題，需要什么幫助，及時向兒子伸出援助之手才對。為什么我的這位朋友，本能的反應卻是遭遇了騙子？并非朋友過于敏感，警惕過度，而是因為現在的騙局，實在是太多太多，以致人們本能地懷疑一切。
　　這些年，人的本能也在隨著社會的變化，產生巨大的變異。以一對成年父子為例，他們對一些事情的本能反應，就會迥然不同。
　　遇到乞丐。父親本能地想，這個人真可憐，他的家鄉一定發生了天災，或者家里遭遇了重大變故，他才不得不流浪在外，低聲下氣，乞討為生。于是，并不富裕的父親會抓一把米，或者從雞窩里掏一只雞蛋，送給他。兒子本能地想，這個人一定是裝窮，以博取別人的同情，從而不勞而獲。因此，兒子嗤之以鼻，不屑地將乞丐打發走。
　　單位里有人提拔了。父親本能地想，這個人一直勤勤懇懇、任勞任怨，為單位做出了那么多貢獻，能力既強，水平也高，人緣又好，早該提拔重用了。兒子本能地想，這個人一定有什么背景，只是一直深藏不露而已，或者一定是偷偷給領導送禮行賄了，不然這種好事怎么會單單輪到他？
　　路人摔倒了。父親本能地想，這個人也許是身體不好，也許是不小心發生了什么意外，他會不會摔傷了啊？于是，父親趕緊本能地伸出一只手，拉摔倒的人一把。兒子本能地想，這個人歲數這么大了，為什么會突然在我面前摔倒，該不會是訛詐我吧？不行，我得趕緊繞開，免得惹一身麻煩。
　　聽說一個女藝人火了。父親本能地想，這女娃一定吃了不少苦，流了不少汗，遭了不少罪，才取得了今天的驕人成績，哪個人能隨隨便便成功啊？兒子本能地想，是一脫成名的吧？要不就是被導演“潛規則”了，要不就是家里特有錢，花重金包裝的。憑自己的努力？怎么可能？！
　　有人行善，父親本能地想，人世間，還是好人多啊；兒子本能地想，又在作秀、炒作了。有人尋求幫助，父親本能地想，出門在外，誰沒有遇到過難處啊；兒子本能地想，又遇到了一個騙子。有人敲門，父親本能地想，家里又有客人來了，真好；兒子本能地想，別是小偷來踩點的吧？有人向你微笑，父親本能地想，友好相處，人人都是朋友；兒子本能地想，皮笑肉不笑，一定別有用心……
　　本能反應，是一個人內心最真實的想法，也是對現實生活的直觀感受和條件反射，在什么樣的背景、氛圍、條件中生活，就會產生什么樣的本能反應。
　　選自《美國僑報》2010年12月2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