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老師,我要上廁所!”
“上課期間,不準上廁所,認真聽課!”
我無奈地繼續坐著,坐立不安。比我更坐立不安的是我的尿液,在離下課還有五分鐘的時候,我聽到了嘩啦啦的水聲,然后是撲鼻的臊味。“哇”地一聲,我哭了。
“不準哭!這個星期的室內衛生由你負責!下次再尿教室里,罰你掃一個學期廁所!”
那年,我六歲。
(二)
傍晚,夕陽將落未落,染紅了整個校園。
女生宿舍樓下,我和隔壁班的美女學習委員面向而立,我說:“拿來了嗎?”
“嗯,給。”女生將一本包裝精美的書遞給我,我伸手去接,不小心碰到了女生的指尖。女生的臉微微紅,比夕陽還美。
校長看見了,吼道:“不準早戀!再早戀我就開除你們!”
我和女生同時開口:“這是復習資料——《歷年中考滿分作文集錦》。”
校長哼了一聲:“別耍花招兒,如經查實確為早戀,一律開除!”
那年,我十五歲。
(三)
大學和中學就是不一樣,僅從面積上就很明顯。面積大了,可供玩的地方就多了。我最喜歡的就是在學校的花園里散步。
這天,系主任在花園里找到我,說:“知道為什么找你嗎?”
“請主任明示。”
“別跟我裝傻!這幾天,不準再在校園里推銷產品,也不準到處瞎逛!”
“為什么?”
“還給我裝!評估團過幾天就要來了,不要隨便溜達,不要隨便說話,更不要隨便回答問題!影響了我校升本,你別想拿到畢業證!”
那年,我二十歲。
(四)
都說職場如戰場,我兢兢業業地工作,任勞任怨,盡最大努力地團結同事,同時小心謹慎地提防著不懷好意的同事的暗箭。
在一次受到極大委屈之后,我躲在廁所里抱怨了一句:“老子不想干了!”
當天下午,公司舉行例行工作會議,領導說:“有的同志,工作態度不端正,將個人情緒帶到工作上來,這是要不得的。大家要高度加強憂患意識,沒工作的人一大堆,不好好工作我炒你魷魚!”說完,瞥了我一眼。
那年,我二十五歲。
(五)
明天是老婆生日,我騎著電動車上街買菜,準備給老婆做一頓豐盛的生日宴。到了農貿市場,總感覺缺了點兒什么,想了想,明白了,光有食物是不行的,還得有禮物,于是,我往商業步行街趕去。
一聲急剎車在我身后響起,我嚇了一跳,趕緊回頭,原來是一輛跑車差點兒撞上我。我正準備罵那冒失鬼幾句,冒失鬼卻已在敞篷跑車里站了起來,指著我鼻子罵道:“想死是吧?知道我是誰嗎?下次小心點兒,不然撞死你活該!”
那年,我三十歲。
(六)
天嘩啦啦地下著大雨,我醒來時已是七點,趕緊隨便洗漱一下,拿著雨傘就跳出門去趕公交上班。隨手關門時,門上幾個大字赫然入目:快來交電費,否則斷電!
我一愣,隨即義憤:我上個月交電費時,供電局已預收了這個月的電費,憑啥還追上門來要錢?
我取出筆,在門上寫下五個字:上月已預交!
下午下班回來,門上多了幾個字:速拿票據來我局查清!
那年,我四十歲。
(七)
周末的早晨,在公園和老友們打了一圈太極,遛了兩回鳥,我回到家來做我的第三項必修課:泡上三杯茶,一杯一杯地慢慢品。
第一杯茶,有點兒苦。
第二杯茶,還是有點兒苦。
正當我準備品第三杯茶時,一幫手持木棒的大漢破門而入,喊:“老頭兒,快滾!要拆房了!”
那年,我五十歲。
(八)
在我生命垂危的時候,手機響了,我已無力接聽,兒子替我接了,那頭說:“劉興先生嗎?你十年前是不是用過199尾數0000這個號碼?此號碼當初欠話費八元,現加上滯納金,已欠款八十八萬元。由于數額巨大,請速就近到我公司的營業廳繳清!否則,法庭上見!”
那年,我六十歲。
我心想,我都要死的人了,請不要再恐嚇我了!
筱喆薦自《小說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