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中國社會的發展,一直都銘刻著深厚的行政烙??;地方官員的政績追求,常常左右著一方福祉興衰。誠然,政績的優劣沒有唯一的評判標準,但由此衍生出來的政績觀卻指引著執政者的施政內容和效果,也在推動社會發展的列車輕快或負重前行。你我都不是看客,是乘客。為此,本刊記者梳理列舉了當下官員政績觀的10種正負極表現,力求將事實還原給讀者,把思考留給我們大家。
最剛性的政績——招商引資
一份政府工作報告——讓招商飛。
“招商引資是牽動全局的工作、最硬的政績,其成效如何是檢驗我們全年工作的最重要內容……必須將其作為經濟工作的生命線,堅持作為最硬的‘一票否決’,從而促進各級干部把主要精力放在招商引資和項目建設上……”
這是西部某縣今年的一份政府工作報告。值得注意的是,該報告通篇寫滿了“招商引資”4個字。該縣某廣場上還打著一條橫幅——“建立以招商引資論工作好壞、干部實績的考核指標體系”。
縱觀改革開放30多年來,招商引資在中國經濟高速增長中可謂功不可沒。不管存在多少爭議是非,現實卻是:沒有招商引資,一個地方經濟就不可能快速發展;沒有招商引資,主政官員的政績也乏善可陳。發展是硬道理,招商引資順理成章地成為地方發展的第一要務,地方主官的第一政績。
江蘇省蘇州市曾有3任市委書記梁保華、陳德銘、王珉先后升任省級要職,“省長搖籃”傳為美談。但誰也無法否認,經濟的高速發展成果,是蘇州干部備受青睞的重要原因,而招商引資無疑是其中的一個關鍵詞——蘇州最為突出的是外向型經濟,蘇州干部的突出能力是招商引資。當地干部說:“‘全國學蘇州’,當然首先是學習招商經驗,招商引資本來就是一項最剛性的政績?!?br/> 可以說,這些年來,地方之間的競爭,爭的是招商引資的實力;官員之間的政績比拼,主要拼的也是招商引資的本事。
從中國的國情出發,從發展的現實來看,招商引資是繞不開的一環。人們批判的是惡性競爭,反感的是弄虛作假,諷刺的是盲目受騙,質疑的是招商成“招傷”。
本刊幾年前專門做過“招商亂相”的專題,對一些地方招商中的好大喜功、弄虛作假、竭澤而漁等現象進行批判,但時至今日,很多問題仍然存在。例如,“層層分指標,級級抓考核,個個有任務,人人忙招商”的“全員招商”仍然大行其道。前不久,四川邛崍市水務局局長被降職為副局長,原因就是“沒有完成招商引資任務”。有專家指出,事件背后,是急功近利的政績沖動,是人治思維下的政府職能模糊。
“項目上,干部上;項目下,干部下”。招商之殤,根子上源于對干部考核評價機制的不科學、不健全。在實踐科學發展觀、加快政府職能轉變的今天,招商引資在政績考核中的“一枝獨秀”,已經越來越不合時宜。
最沖動的政績——大拆大建
一道算術題——機關算盡太聰明。
1.修一棟樓要花50萬,產生出的GDP就是50萬;
2.因為在修的過程中出現質量問題,炸掉它則要10萬,再在原址上修同樣一座樓花80萬,產生的GDP是多少?答案是140萬。
“不拆不建不發展,小拆小建小發展,大拆大建大發展,快拆快建快發展”。這幅杭州市火車東站附近掛出的標語,被一些地方視為城市發展的經驗之談,也說出了許多地方執政者的心里話。
武漢市委書記阮成發因大搞城市建設被戲謔為“滿城挖”,全市5000多個建設工地遍地開花。贊同的人認為,阮書記“罵名”背后是百姓明天的幸福生活;反對派則認為“滿城挖”背后是畸形的政績觀。而關于“滿城挖”的是非,最終還是要在歷史中得到定論和檢驗。
大拆大建的橫行,源于在政績工程和GDP崇拜的驅動下,不少地方官員的政績沖動。他們除了將其看成是發展經濟最有力的手段外,更視其為樹政績的捷徑。
宜黃事件后,當地官員甚至大言不慚地撰文談拆遷:沒強拆就沒新中國。這類觀點指引下帶來的負面效應是:違規用地的現象增多了,強拆強征的現象發生了,群眾的利益被侵占了,上訪也增多了。
常言道,不破不立。一個地區城市化推進的速度,必須與經濟發展的進程相適應。
主政者必須進行科學規劃,才能使城市規劃減少盲目性和隨意性。國內城市規劃經常會隨著官員的任免、調動而“朝規夕改”,即后屆否定前屆,推倒規劃重來,費財費力。即使是一份科學嚴密的“規劃圖”,通過簡單的打招呼、批條子、“特事特辦”,就可簡單推倒,換成某些執政者的“拍腦袋”決策,甚至變成個別人的“升官圖”、“發財圖”。
這里面很可能會涉及到腐敗問題。城建是一個連續的過程,其間一旦產生腐敗,導致的惡果可能傷及一座城市的長遠發展。很多畫著圓圈打著叉的“拆”字背后,就是一個赤裸裸的“利”字。這個“利”字,西部某市國土局局長一語道破:“從全國范圍來看,拆與不拆,往往都是聽領導和開發商的,再科學的規劃都不如他們一句話?!?br/> 其實,老百姓的認可更為重要,尤其是老小區綜合整治、城區道路提檔改造、保障性住房建設……這些并不會阻礙城市建設的推進,反而會有促進作用,實現雙贏。
許多人都愛說,“我們的城市一年一個樣”,而最可怕的趨勢是,今后就都變成了一個樣。城市更新的目的,是為了讓生活更美好。盲目大拆大建,拆除的不光是人們對居住區的感情,也在拆除官員與百姓之間的感情。
最短視的政績——寅吃卯糧
一封讀者來信——你欠我的錢,何時還?
“我們市為了換屆選舉增加政績、提高在省里財政收入增長的排名等原因,命令稅務局(也是我就職的單位)提前完成上半年稅收任務后,在6月底前的一周內再額外增收4億元。因為時間短,沒有稅源,所以只能向一些較大企業借款入庫,這樣必然會降低征管質量,可是上級還要在這上面考核?!边@是本刊最近收到的一封讀者來信,里面提到這樣一個尖銳的問題。
政府寅吃卯糧,主要指某些地方急功近利追求某種成果而透支政績的行為。2009年來,河南省林州市一些中小民營企業就為“幫助”當地政府完成財政收入、GDP等指標,向當地稅務部門提前一個月繳付稅金。幕后推手正是當地政府。
“一般說來,一個地方政府的財政收入來源除了土地出讓金外,就是稅收了。這也是為什么稅務部門總會在此類返利中出現的原因?!毖睾5貐^的一位國稅局副局長陳昭說,“在保增長的壓力下,一些地方做出‘寅吃卯糧’、‘殺雞取卵’的事情就不足為奇了。尤其是做出此舉對其自身的損害成本遠遠小于政績考核不過關的成本。”
新上任不久的眉山市東坡區思蒙鎮黨委書記鄒和良深有感觸,取消農業稅和提留后,思蒙這個處于成昆鐵路線上的小鎮曾一度欠下1000多萬元的債務,本屆政府想盡辦法償還了340萬元,缺口仍然很大。他表示,今后要注意合理舉債,但城鎮建設的步子不能停,“(和其他鎮)都比拼著呢,一停就泄氣了”。
此僅為冰山一角。審計署于6月27日發布公告:截至2010年底,全國地方政府性債務余額超過10萬億元,更有78個市級和99個縣級政府負有償還責任債務的債務率高于100%。由于償債能力不足,部分地方政府只能通過舉借新債償還舊債,這也就是過去常說的“拆東墻補西墻”。
更值得擔憂的是,不少省市的地方債務已經超過了財政收入,由于地方政府舉債屬于非法或違規行為,直接違反《預算法》等相關法律規定,因此在舉債問題上大都巧借名目,遮遮掩掩,其中的“黑洞”恐怕遠比這些天文數字更加驚人。
某些地方政府官員樂于寅吃卯糧,根本不去考慮今后的政府官員如何解決財政收入的問題。尤其在“土地財政”的大背景下,若將數十年后的公共財政收入提前收了,一旦大規模城市化進程結束,可供開發的土地日益減少,未來的公共財政狀況將會面臨嚴峻考驗。
企業資不抵債了就破產,但政府破產了怎么辦?
最扎實的政績——基礎建設
一場暴雨——聽,“海”哭的聲音!
前不久,長江流域持續強降雨,有地方防汛堤決堤,水淹全城。武漢全城交通幾近癱瘓,坐落在珞珈山的武漢大學居然泡在水中。在咸寧,有些居民劃著皮劃艇去買菜。人們只得自我解嘲為“看海”。
如果外星球上真有《阿凡達》中的納威人,相信他們也會驚嘆中國近些年發生的巨變:林立的高樓大廈,通達的交通運輸網,密集的各種管線,讓老百姓享受了很多實惠。中國在基礎設施建設領域,成了世界上的一個領跑者。據外媒報道,中國基礎建設至少比印度超前20年。
不過,一些城市忙著進行的基礎設施建設,就未必是真“基礎”了,而多是面子工程、形象工程。城市基礎設施包括多個方面,但不少官員熱衷顯性的那些高樓、道路、橋梁、地鐵,對埋在地下的供熱、供水、排水、排污這些管線工程卻重視不夠。他們心中,搞城市環境基礎設施建設是“只見投入,不見產出”的活。但路越修越寬,卻越來越堵;房子越修越多,價格卻越來越高,誰之過?
更嚴重的是,由于工程質量不過關,甚至有未批準先開工、完工未驗收等眾多問題,錢江三橋垮了、動車追尾了、高樓倒塌了……國內不少大城市都提出口號要建國際大都市,從隨處可見的起吊機可見這場基礎設施的大建設運動正在爭分奪秒,但區區一場暴雨襲來,一些城市的現代化面貌就被戳穿了。
相較于城市,農村更不應成為基礎建設中的旁觀者??涩F實卻是,農村水利建設的貧瘠導致旱澇日益加劇,道路建設的滯后讓發展缺乏動力,農村的無規劃性讓環境受到持續污染。
學者多次呼吁,要使基礎設施建設回歸真正的“基礎”,必須改變現行政績考核方式,實行民意導向。因為只有普通老百姓需要的,才是最扎實的政績。
但愿,以暴雨為戒,能夠把政府特別是一些官員急功近利的頭腦澆醒,夯實城市,也夯實自己。
最難評判的政績——改革創新
一場著名的實驗——公仆,你大膽往前走。
2009年,新疆阿勒泰地區因進行公務員財產申報制實踐,引起各界關注。有人說是具有吃螃蟹的勇氣,有人說是不具有普遍意義的樣本,但不管怎樣,阿勒泰已經在在新中國廉政史上刻下了自己的名字。而做法能否推廣?是孤本還是范本?人們審視和剖析著它。
隨著時代的變遷,改革創新也成為一種重要的政績,一些改革得到肯定并推廣,改革者也得到升遷。1998年,李仲彬出任四川成都市新都縣委書記,他在主政6年里,帶給了新都一場民主“啟蒙運動”,最出色的是基層鄉鎮黨委書記公推直選,已在全國推廣。
改革創新沒有量化的標準,有的改革從形式到內容都很有誠意,卻需要通過時間,在實際中來檢驗。就全國范圍內而言,這是一場各方競賽,這邊是廣東省采用了首次為黨外干部設“專門通道”的創舉公推公選,那邊就有上海市采用半結構化面試方式選拔干部,讓旁聽人員現場對考生提問。四川省樂山市為了走出“官選官”、“官評官”的老循環,更是首次采取了吸收群眾擔任公選面試考官的方式。
誠然,這些實驗有可能會取得成功并得到推廣復制,實現其普世價值。本刊曾經詳細報道過的成都市6年來統籌城鄉發展的改革實踐,日前得到國家發改委高度肯定,成都經驗很快將被推廣;也可能因為涉及了龐大的利益群體,會阻力重重、舉步維艱,新疆阿勒泰的探索正屬此類;還有的是一度有聲有色,但終究難逃曇花一現。
但改革的風險仍然存在。在當前的體制環境下,干部敢想敢干是好事,但有時步子太大,就怕被人誤解是出風頭。常常是下級即使有點想法,總要和上級在政治上保持一致,中庸之道仍是官場的主流。
總的看來,今天的改革圖景,靜止觀望的多,勇于實踐的少;打擦邊球的多,啃硬骨頭的少;做表面文章的多,觸及深層的少。當前的環境對改革者的寬容和包容比過去要多了不少,湖北、安徽、深圳等地都在立法鼓勵,甚至特設了改革失敗“免責”條款,可謂用心良苦。但平心而論,改革者有時仍然不可避免需要面對一些難以逾越的障礙,其個人前途也不是很被看好。
一些地方創新效果虛多實少,乍一看是不錯,實際上卻是新瓶裝舊酒。劉志軍在鐵道部主政的8年,就取消了鐵路分局,表面上看是為鐵路行業的效率提速,實際上將是人事權、資金分配權、鐵路建設權統統上收,造成了部委高度集權和壟斷,被認為是一種倒退;一些地方急于推行大部制改革,卻沒有仔細研究為什么改、改什么、怎樣改、改到哪?多是走一步算一步和上行下效的狀態;技術層面的多,根本方法上的少,很多改革都未涉及到政府職能的根本轉變,大多只是將原有部門中的職能稍作分解進行物理移位。
改革創新作為政績,該如何評價?這個標準被歸結于三個有利于:民主進程、社會發展和民眾實惠。今天社會管理領域,呼吁更多的改革者持續創新。
最艱難的政績——經濟轉型
一個已被關停的電廠——生死諜變!
今年1月底,河南林州在飄雪中迎來了由國家發改委牽頭的三級調查組,接受調查的將是那座已被關停了兩年多卻仍在發電的優創電廠和停熱事件。
據知情人士透露,優創電廠關停后仍在發電不是秘密,一直在向林州官莊220千伏變電站聯網供電。這種行為,除了涉嫌套取中央財政落后產能補貼款,更是地方上對經濟轉型大戰略的一次挑釁。
經過改革開放30多年的發展,中國取得的成就舉世矚目,但同時一些深層次的問題逐漸暴露,最明顯的莫過于經濟結構不合理、科學技術沒有得到完全合理的利用。中央政府多次將調整經濟結構和轉變發展方式放到顯著位置,要求不再實施粗放型的發展模式,擬轉向節能環保型、綠色科技型的經濟發展模式上來。
轉型的難度比發展還大,因為這需要打破利益,重新分配,很可能會讓推動者在短時間內不見政績、甚至只見“敗績”的事,這恐怕也是一些地方在此一直畏首畏尾的原因。若說從早期的關閉“五小”僅僅是試探政府的決心有多大,那么到關停小電廠、重組煤礦、鋼廠那可就是要揮淚斬馬謖了,誰不心疼?但現實要求我們做出改變。
廣東東莞市委書記劉志庚曾提出過“經濟社會雙轉型”的宏大命題,并告誡下屬:今后很長一段時間,東莞的干部要經得住“聲譽”的考驗,經濟轉型可能引起短期部分經濟指標增速放緩,從而讓人覺得東莞輝煌不再。這時,當政者要有勇氣忍一時的“政績黯然”。
遺憾的是,現實中大部分地方政府與企業具有某種利益上的“唇齒相依”的一致性。一些地方政府在某種意義上不僅是國家公共權力的管理者,還是所有者、生產者和經營者,其權力行使與經濟利益直接掛鉤。經濟轉型的這份政績真要落到實處,好艱難!
最期盼的政績——食品安全
一份未完的不合格食品名單——一杯奶也可以毀掉一個民族。
三鹿奶粉、毒火腿、絕育黃瓜、牛肉膏、染色饅頭、膨大西瓜……它們正在傷害著國人,而監管它們的人呢?
民以食為天,食品安全是老百姓第一關心的重大問題,也是中國面臨的一個巨大挑戰。一個國家的食品安全水平與其經濟社會發展程度密切相關。我國是一個人口大國、食品生產消費大國,但“食品安全”已經成為社會關注度頗高的詞匯,原因是近年來頻發的食品安全事故。
最新被打翻神壇的是山西的醋壇子,“勾兌”、“防腐劑”這樣的字眼挑動了公眾的敏感神經。社會上每次談論食品安全事故時,“監管不力”是必然會碰觸到的話題,而問責疲軟是其重要因素之一。
在很多食品質量事件中,工商、質監、農委等部門相互踢皮球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導致問責最后不了了之。而在具體的地方上,對暴露出來的造假行為,除了直接造成死亡的以外,多數置若罔聞,漠視其長期存在——用川南某市一名質監局辦公室主任的話來講,就是“曝光什么抓什么,沒有曝光的繼續做”。
原因很簡單,在國內每一起重大食品安全事件中,我們都能看到這種行政方式:問題奶粉事件發生后,當地為保護企業穩定長期隱而不發;瘦肉精事件中所有制度形同虛設,除了執法者吃拿卡要后睜只眼閉只眼外,最重要的原因是雙匯為當地創稅大戶。加之在罰款返還制度下,為了多收罰款,個別監管部門甚至會放水養魚,對違規違法廠商網開一面,以使罰款源源不斷。
據一項調查顯示,89.5%的人支持將食品安全與相關官員的升遷掛鉤,實行重大食品安全事故“一票否決制”。北京、浙江、廣東等地將食品安全工作納入領導干部政績考核,推行食品安全整治區(縣)長負責制。6月5日,遼寧更是制定了相關政績考核辦法,各地監管部門出現食品藥品嚴重責任事故的,將實行一票否決制,這是殺手锏。但專家指出,納入政績后,亦應該進一步制定細化的考核標準。
希望在政績考核的壓力之下,監管者能改變過去“要錢不要命”的做法,盡可能下最大力氣去抓好這項安全。食品安全關乎一個民族能否健康發展,這是民眾心里最期盼官員能出的政績。
最優質的政績——改善民生
一個普通城市家庭的記賬本——CPI,你懂的!
2011年1月21日—2月20日 月收入:8537元;月支出:6768元)
房貸:3218元
水電氣費:350元
公交車費:250元
生活費:1500元
通訊費:200元
(女兒)補課費:350元
其他(包括買衣服、隨份子等):900元
民生連著民心,民生是最大的政治,而改善民生則是最大的政績,也涵蓋了民眾需求的方方面面。
教育是民生之基,健康是民生之本,分配是民生之源,保障是民生之安。本刊報道過的陜西省神木民生實驗,在教育、醫療、養老等民生領域率先大膽突破,推行了12年免費教育、全民免費醫療、城鄉統籌養老保險等“十大民生工程”,這也是當地官員們一份優質的政績。
衛生部部長陳竺認為照神木模式推廣,“大概1/5的縣都可以做起來”。原民政部官員王振耀也算過一筆賬,全國按照神木的標準實行免費醫療,4300億元就可以實現了——在每年7萬億元的財政收入下,這只能說明“有了錢不會花”。反觀經濟并不發達的寧夏首創高齡老人津貼,廣西防城港率先落實孤兒最低養育標準,海南昌江黎族自治縣實行免費學前教育。今年8月,身為國家級貧困縣的湖南省桑植縣進行了醫改,34.2萬該縣農民只要交150元,就能在全縣46個鄉鎮衛生院享受住院全報銷政策……這些說明,錢不是最大問題,政府的決心比財力更重要。
當然,隨著中央多次強調民生問題的重要性,地方在逐步提高對民生問題的重視。四川省委書記劉奇葆在汶川地震后提出,“越是困難時期,越要重視改善民生。堅持民生投入力度不減,不能因為危機影響而讓人民生活水平降低,不能因為發展困難而讓人民利益受損”。在這場從悲壯走向豪邁的過程中,當初的承諾在諸如北川新縣城和映秀重生,各地學校、醫院、居民住房的拔地而起,完善的城鄉公共設施中得到一一證明。
為民者民必記之、惠民者民必感之、樂民者民必愛之,官員其實更應凸顯其公仆的身份,誰真為老百姓做事的,“群眾會把他抬舉得很高,很高”。
最前沿的政績——幸福指數
一篇小學生作文——當幸福來敲門。
我有一個夢想,希望身在農村的家鄉被建設得更美,環境更好。
首先要改造房子,再把道路修建成一條條寬闊的柏油路,兩邊裝上明亮的路燈,還要把醫院改造一下。然后,我還要改造學校、菜場、通信……
2011年,“十二五”規劃開局,“幸福指數”成為熱詞。部分省區市將其置于重要位置,并提出要“GDP減速,幸福提速”。
經濟社會的發展歸根結底體現在國民幸福的提升上,廣州市政府參事室主任張嘉極認為,“幸福指數”應該囊括收入、保障、物價、住房、教育、環境、醫療、文化等各項內容。從這個意義上,有人把“幸福指數”比喻成轉型時期那把擺脫“GDP崇拜”的鑰匙,再恰當不過。但幸福本是個龐大復雜的話題,不同人對幸福的理解是不同的,更遑論量化。
從2008年起,河南省平頂山市就把百姓“幸福指數”納入官員政績考核,并委托統計局等部門著手設定指標、權重,并負責年度統計。5名干部因為考核不達標而暫緩提拔,所轄一縣兩區領導班子考核降級。但觀察人士指出,作為“幸福指數”的主角——老百姓能不能在這種量化官員政績之一項中自始至終說了算?如果制定指標權重標準的一方是某個地方統計局而非百姓,那這樣的“幸福指數”結論一定就是一種想當然,而從標準指標權重到結論一旦由老百姓說了算,那才是真正意義上的百姓“幸福指數”。
伴隨著中國各地新一輪經濟社會發展規劃的制訂和出臺,期待幸福感與經濟指標“比翼齊飛”的民意正通過各種渠道表達出來。“幸福廣東”、“幸福山東”、“幸福重慶”……從南到北,自東而西,“幸福”概念廣泛見諸媒體和網絡,引起公眾極大關注。如廣東佛山就在加緊研究制定考核指標體系,通過定量考核和群眾評議相結合,制定幸福指數與政績掛鉤辦法;山東還主動下調GDP增長目標,提升收入增長預期;重慶則制定了降低基尼系數的路線圖,并作為考核地方政府的重要指標。
幸福感其實更多來自對“明天幸福”的憧憬,溫家寶總理與網民交流時有關“幸?!钡谋硎鲅元q在耳——讓人們生活得舒心、安心、放心,對未來有信心。強調民眾幸福,這對政府執政提出了更高要求,希望地方政府做一些實實在在的事情,特別是關注弱勢群體、欠發達地區。
2010年,江陰和無錫雙雙被評選為年度中國最具幸福感城市,成為建設幸福社會的鮮活樣本。但類似這樣的“幸福江陰”具備可復制性嗎?江陰是有錢喊幸福(2010年江陰市城鎮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和農民人均純收入分別達到30184元和14898元),這樣主抓幸福的建設還不能在全國普遍適用。
現實中,很多人絞盡腦汁,為本地區爭取提高在全國的幸福指數排名,追求這項最前沿的政績。更有不少專家在絞盡腦汁,力圖推出一個個自詡最完美的“幸福指數標準”。問題在于,一個國家的人幸福不幸福,幾個指數能說明什么?所以,在這一過程中,依然不能像過去追求GDP一樣追求幸福指數,或夸大其功能,并將其變成另一種形式的GDP崇拜——“幸福崇拜”。
最長遠的政績——環境保護
一份成績單——這邊唱來那邊和。
廣西來賓市從2008年開始就對金秀瑤族自治縣不再考核GDP,鼓勵其搞好生態建設和環境保護。最終交出的成績單卻出人意料的漂亮,該縣的GDP比去年同比增長12.6%,財政收入同比增長38%,比全廣西的增幅高18個百分點,創下歷年增幅之最,同時各類環保指標全面上升。之后,來賓市又將這種考核方式應用在了忻城縣,并準備在合山市繼續推廣。
優美的環境,一直是大連最靚麗的一張城市名片。但這樣的美麗不是憑空得來的,大連人對環境一直充滿著抗爭和進取,其積極應對PX項目的勇氣和做法尤其值得稱道。當地政府在總結經驗后,宣布PX項目停產,也開始更加成熟。
廈門市政府則是在民意之下更早終結PX項目的。今年5月,廈門將生態文明建設納入法制化軌道和干部考核體系,結果將作為各區政府年度績效評估指標之一。
大環境下的環保之路仍任重道遠,據環保部的一份名單顯示,2009年在其監測的7043家國家重點監控企業中,有2713家企業超標排污。此外,全國有1.5億畝耕地被污染,眾多河流水質嚴重變惡。
除了震驚,還有反思。洞庭湖污染事件就近在眼前,湖邊100多家造紙企業僅有2家符合污染物排放標準,很大原因在于企業治污成本和環境違法所受處罰不成比例。污染企業越來越多,污染程度越來越大,最終還是由湖南省委一次性砍掉234家污染嚴重的小造紙廠,省財政自掏“腰包”2億多元用于污染企業改造,臨湖的3市財政預計減收近2億元,有的造紙大縣的稅收損失甚至占了當年財政收入的50%……生態環境才有所改善。政府方面的原因大部分還是其短視的目光,只注重企業的利潤和稅收,不敢壯士斷腕,舍棄這一塊經濟利益。
諸多事件的警示讓官員們的環保意識加強,廣東省委書記汪洋提出用環保倒逼轉型,“上對得起祖宗、下對得起后代”。今年4月,四川省廣漢市在省內首次以“三定”(定部門職責、定部門編制、定內設機構)方案的形式明確了16個市級部門的環保職責,目的是要厘清各相關部門環保職責,避免職能交叉和相互推諉扯皮。陜西西安市前不久準備對各區縣“藍天數量”進行考核,每月二級以上優良天數與上年同期相比,減一天罰20萬元,增一天獎20萬元。
在去年的全國礦山生態環境恢復治理現場會上,環境保護部副部長李干杰感嘆,盡管近年來從中央到地方做了大量工作,但礦山生態環境恢復治理的速度,仍遠遠趕不上資源開發的生態破壞速度。環保部高官這樣的聲音意味深長,部分地方政府“犧牲環境發展經濟”的沖動,看似是有著提高地方經濟收入的壓力,但根本前提還是在以GDP為核心考核政府官員政績的指標體系。萬源歸宗,這不僅是環保部門面臨的一項困難,也是本文探討所有問題的命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