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頭楚尾的江南有條老街。
這條街,一頭連著寧靜自守的山,一頭連著流蕩自如的水。山水間的老街,得山之穩重,得水之靈動,像一位慣看秋月春風的老人,端坐在江南,端坐在鵲江邊。
奔騰不息的江水將這條街演繹成一座千年古鎮,江水的品格孕育成古鎮的品格:一切順其自然,不爭不慍,往下流淌,永不停息;一切順其自然,不爭不棄,應時盛衰,循環遞進。古鎮應著大浪淘沙的節拍,演繹著大道通天的崢嶸歲月。
是誰在何時第一個踏上這條街?這條街曾經承載過多少人的足跡?這些問題根本沒人能說得清。但是,看看街面上被磨得光滑平展的花崗石,你便會在腦海里映出熙熙攘攘、摩肩接踵的場景來。其實,也無需弄清,只要你置身老街,走進任何一條巷子,都能隱隱約約聽到歷史的回響。或許從你的一瞥中,還能覺察到老街底蘊之深厚來。
我們先到燕子巷看看吧。燕子巷并不長,約半里路的樣子,但是巷子兩邊由高高的徽派山墻一氣連成,巷子便有了逼仄幽深的氣息。燕子巷最易使人想起“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的詩句,興許就是烏衣巷王、謝家的燕子飛來小鎮的緣故,小鎮上便有了這么一條富有詩意又不失生活情趣的小巷。
此時的燕子巷口,藍幽幽的竹節草花就像一幅幅老照片,開得令人懷舊。一叢端午槿不像有人伺候的樣子,渾身上下充滿野性,紅艷艷的花兒更是開得熱烈奔放,對小巷的沉寂一副無心無肺的樣子。頂著晌午的艷陽踏進巷口,腳步叩在青石上,發出有節奏的回響,正是這回響襯托出燕子巷今日的闃寂。我的心便隨著這回響在自問:那只從烏衣巷飛來的燕子,如今把家安到哪里去了?是它帶走了昔日的繁華、喧鬧,單把闃寂留給燕子巷嗎?
其實,燕子巷并不沉寂。巷口兩邊現在開設了不少門面,門面里各色商品琳瑯滿目,且價廉物美。每天清早九點多鐘前,這里雖然比不上輝煌時期的熱鬧,趕集的小媳婦、大姑娘們還是云集到這里,從一家店鋪到另一家店鋪挑選稱心如意的用品。
我來時已經過了每天交易的高峰,巷子很是安靜。
上了年紀的掌柜約了老對手,在漢界楚河上捉對廝殺,邊上總是那幾位觀棋不語的真君子,悠悠搖動手中的芭蕉扇,不語卻眉飛色舞。縷縷茶香和著棋子輕叩的節拍,不知不覺地隨芭蕉扇的風送到店鋪外,巷子里。
年輕店主可能對籃球感興趣,正在全神貫注地欣賞NBA總決賽,不過電視機的聲音卻很小,與巷子的安靜甚是和諧,一靜一動,一寂一響,相得益彰。
巷子的深處,一腔宛若游絲的黃梅調不知從何處飄然而至,清新活潑的曲調像田野吹來的風,在耳畔回響。老街曾經來過黃梅戲名角,名角們帶來過家喻戶曉的劇目、精彩的演藝,以及同樣清新活潑的野風。然而名角們走了,離我們的老街已經很遠很遠了,絕不會再來,只把名角們舞動的水袖般的旋律和清新的野風留下,來勾攝游子的魂魄,讓游子漾出濃烈的親切感和回歸感,似乎只有這上下翻飛的旋律才能準確告訴你,這里才是你的故鄉。
轉過燕子巷,便是正街。正街較燕子巷寬敞許多,“長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