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墻虎

　　昨天，偶然見到一處辦公樓的外墻爬滿綠油油的爬墻虎，心里為之一怔。就如分手多年的老朋友，邂逅時，有的是激動和回憶。
　　那還是住平房的日子。我家的大院兩邊都是高不過二米的院墻。夏天，酷熱的陽光曬得墻壁如炭火似的，人不能貼近。到了晚上，墻壁又如一扇散熱片，暑氣熏人。再加上水泥地面，整個院子一如桑拿浴房。
　　有一年的早春，經(jīng)人推薦，我弄來幾株爬墻虎的截枝，分散插在院墻腳下。沒過多長時間，它們就爆出紫紅色葉片，頭部伸出青綠的嫩須，從墻角摸著墻面悄悄往上攀爬。不多時，它們兵分幾路，就如泛濫的洪水，很快就將墻面嚴嚴實實地覆蓋了。
　　我不知道為什么叫它為“虎”。其實，它很溫柔。柔軟的莖，柔軟的須，柔軟的葉，看到它，即便你心情再煩躁，也頓時變得平靜。如果硬要解釋這“虎”的含義，我倒以為，它不畏嚴寒，不畏酷暑，只要給它一個方向，它就全身心地前行，這確是有點兒“虎氣”。
　　我很驚詫它的向上能力。一面平滑的院墻，沒有云梯，沒有腳手架，沒有棱角或縫隙，它竟然說上就上，上去了就再也不會下來。它到底是怎樣做到的呢？仔細觀察，才發(fā)現(xiàn)它的柔而且長的觸須，尖上有一個很小很小的吸盤，一碰到物體就緊緊地抓住不放，站穩(wěn)地盤后，新的觸須又繼續(xù)向前攀援。它就這樣無需借助任何外力，全憑自己練就的一身好功夫，實現(xiàn)其無往而不勝的堅定信念。
　　我特別感激它。你看，它就像是一位畫家，以莖須為線條，以葉片為點染，以色彩為顏料，將一堵院墻創(chuàng)作成為一幅美麗的寫意畫屏。它的葉片全都是倒垂的，又從不相互覆蓋，像魚鱗似的，跳動著炫目的光彩。一陣清風(fēng)吹起，滿墻綠葉瑟瑟抖動，猶如一汪綠波蕩漾的湖水。打從有了它，我家的大院春天充滿生機，夏天充滿涼意，秋天充滿色彩，冬天充滿希冀。
　　更令我驚奇的是，它的生命力無比堅強。夜間，硫磺煙如鬼子進村，直把人從夢中嗆醒。第二天早晨，你看到的景象慘不忍睹：地面落滿枯黃的樹葉，一地白菜全都蔫了。這時，給你驚喜的是，爬墻虎卻依然面不改色，笑臉迎人。看到它還是那么翠綠，還是那么春風(fēng)滿面，你不得不由衷地感嘆：“爬墻虎，真虎！”
　　爬墻虎似乎通人性。我每每站在墻邊仔細端詳，它鮮嫩的觸須也在靜靜地看著我。我默默地贊美它：“小家伙！你真了不起！”它也忽地點點頭，似乎在發(fā)出會心的微笑。有的觸須在擠兌中沒挨著墻面，整個身子耷拉下來，我把它扶起來，將它的須安頓在葉片縫隙間的墻體上，它附著后，對我點頭表示感激。女兒在上小學(xué)，下午一放學(xué)，就在它的身邊看書做作業(yè)，有時遇上難題，就雙手托著小腦袋，眼睛直溜溜地盯著它，常常是它的搖曳多姿，給了她解題的靈感。有時，女兒還蹲在墻邊，跟它悄悄對話呢！爬墻虎，不僅為我家?guī)硪黄鍥觯€成了我們家的忠實朋友。
　　住進樓房后，就再也沒有見過它。那片綠意，那片清涼，早已沉沒在久違的記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