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絡紅人:新聞價值被放大的產物

　　摘要：網絡紅人借助網絡這一中介往往可以因為一個帖子而“一舉成名天下知”。這一現(xiàn)象的出現(xiàn)并非無源之水，除了網絡推手的精心策劃外，它還與整個社會的環(huán)境、媒體的價值取向和人的文化心理息息相關。網絡紅人所具備的新聞價值要素在傳播過程中被無限放大，這與媒體狂轟濫炸式的宣傳不無關系，新聞專業(yè)主義亟待加強！
　　關鍵詞：網絡紅人 新聞價值 負效應 放大 新聞專業(yè)主義
　　
　　網絡紅人是指通過網絡渠道成名，或在網絡內容中頻繁出現(xiàn)并獲得網民高度關注的人物，不包括接觸網絡前就很有名的人，如電影和電視明星。從痞子蔡、芙蓉姐姐、胡戈到天仙妹妹、孔燕松、西單女孩，再到現(xiàn)在的獸獸、鳳姐、犀利哥等，網絡紅人的浪潮從未停息。
　　網絡紅人及新聞價值分析
　　網絡紅人層出不窮且成名方式各異，其新聞效應也隨著傳播過程中其他媒體的加入而被逐漸放大。具體過程如下：網絡上有一個帖子被記者或者網絡推手所關注，或者是網絡推手有意識、有目的地在網民聚集的各大論壇如天涯上發(fā)帖，使得網絡紅人的價值不斷“升級”，由極個別人關注到大部分人關注，隨后傳統(tǒng)媒體盲目跟風，最終這一事件變成了一個有些行為藝術性質的狂歡式的盛宴。那么，網絡紅人及其事件究竟是否有新聞價值，有多少新聞價值，就成為媒體人應當關注的一個焦點。首先我們需要對“新聞價值”做一個準確的概念界定。
　　徐寶璜在新聞學研究的開山之作《新聞學》這本書中指出，新聞之價值者，即注意人數(shù)多寡與注意程度深淺之問題也。①新聞價值（news value)這一概念在改革開放后被重新重視起來并且出現(xiàn)了幾種不同的定義。有的學者將新聞價值定義為“新聞記者衡量和選擇事實是否可以成為新聞的標準”②，有的將新聞價值定義為“事實本身所具有的足以構成新聞的特殊素質的總和”③，還有的定義為“新聞滿足受眾需要所表現(xiàn)出的效用和意義”④。這些定義從不同層面上對新聞價值進行了表述，但其內涵基本一致。在此，筆者選用了楊保軍在《新聞價值論》中所提出的新聞價值的定義，即“新聞價值就是新聞客體的屬性、功能對新聞主體的效應。”“新聞價值描述的既不是主體的新聞需要，也不是新聞客體的新聞價值屬性，而是對象的新聞屬性、功能對主體的效應，對主體的作用和影響”⑤。
　　此次分析的對象是2008年～2010年上半年度的網絡紅人，名單來自百度網絡紅人吧、土豆網、56網，QQ票選的2008年網絡紅人排行榜，包括芙蓉姐姐、后舍男孩、網絡小胖、杜鵑哥哥、孔雀哥哥、沈陽視頻女、妖妃娘娘、毒藥、天仙妹妹、二月丫頭；中新網發(fā)布的2009中國紅人榜，包括“奧巴馬女郎”王紫菲、“北京最帥交警”孟昆玉、“糖葫蘆西施”康曉菡、“索吻女孩”楊雅晴、“娃娃音”曾軼可、“長腿美眉”孔燕松、“搞怪小子”逯愛巖、“小張柏芝”貢米、90后美女售票員顧佳雯、北大旁聽貓；以及貓撲網根據(jù)百度指數(shù)的用戶關注度、媒體關注度等綜合指數(shù)統(tǒng)計出的2010年上半年頗受網友關注的網絡紅人，包括鳳姐、串場哥、犀利哥、馬諾、閆鳳嬌、獸獸、妖嬈哥、瞌睡哥、高數(shù)哥、寵物女、未來哥、被子哥、三輪哥、擔憂爺共計33人和一只貓。
　　此次分析以新聞價值的構成要素為依據(jù)。國內許多新聞學者對新聞價值要素進行了研究，如徐寶璜教授提出的“個人之關系；人類之同情；求勝之競事；著名人物之姓名；著名機關之名稱；事情之稀奇等”；陳力丹教授提出的新聞價值十大要素；李卓君教授提出的“時新性、重要性、顯著性、接近性、趣味性”。這些基本都圍繞時效、重要、相關與否、沖突、名人（地）等幾個要素進行論述，若作為分析依據(jù)則過于籠統(tǒng)。本文采用了哈爾卡普和奧尼爾提出的十項新聞價值作為分析的依據(jù)，1.涉及權力精英，包括個人，組織和國家；2.涉及名流；3.娛樂性，例如性，人性喜好和戲劇；4.轟動性；5.好消息，例如獲救，個人成功；6.壞消息，例如悲劇和事故；7.規(guī)模性；8.相關性，包括文化密切性和政治重要性；9.后續(xù)報道；10.報紙的議程，既包括政治因素，也包括該文體的結構因素。
　　筆者分析后發(fā)現(xiàn)，他們是草根明星，不涉及權力精英和名流，查看他們的成名經歷除去不雅照、惡搞、外貌、出格言行等關鍵詞，也很難界定他們的個人成就，常常是個人行為，不構成規(guī)模性或直接的文化或政治相關性。經過仔細的比對，筆者認為網絡紅人的新聞價值在于娛樂性和轟動性，網絡紅人給社會大眾提供了更多的談資。
　　那么，網絡紅人的新聞價值究竟有多大呢？人是社會性的動物，需要通過新聞了解各種信息，這決定了新聞只能在人們的需要中實現(xiàn)價值。由于硬新聞具有重構事件的真實性、極強的時效性以及能夠滿足人們決策需要等特性，因此從理論上講，硬新聞應該是受眾最需要的信息。而當下互聯(lián)網和傳統(tǒng)媒體對網絡紅人不惜版面和人力的追捧的媒體行為，大大弱化了新聞重構事件真相的本質，偏離了新聞提供信息、監(jiān)測環(huán)境的首要功能。
　　毫無疑問，網絡紅人的新聞價值被放大了，那么，其背后的操控者究竟是誰呢？筆者認為，網絡紅人的躥紅不僅歸因于網絡推手的推波助瀾，更與整個社會的環(huán)境、媒體的價值取向和人的文化心理息息相關。
　　三者“合謀”放大新聞價值
　　鳳姐絕對稱得上是2010年度的風云人物：“9歲起博覽群書，20歲達到頂峰，智商前300年后300年無人能及”的雷言囧語，令人咋舌的高標準征婚條件，一炮而紅。江蘇衛(wèi)視的“人間”欄目在鳳姐火起來后，很快請她做了一期節(jié)目，但是因其極具戲劇性和爭議性，再次在網上掀起軒然大波，引來更大范圍的跟進報道。在網民、媒體、社會三者“合謀”下，其新聞價值被放大，“鳳姐”隨之成為社會話題。
　　社會轉型期的大眾文化心理。利奧塔說：“了解社會，今天比過去任何時候都更需要首先選擇向社會發(fā)問的方式。”⑥當代中國社會正處在轉型期，“在失范狀態(tài)下，社會不能調整人們正確認識自己的需要并用恰當方式滿足自己需要的狀態(tài)，社會中缺乏是非、對錯的規(guī)則標準，個人需要急劇增長并失去控制，缺乏合適的方向和適度的界限。”⑦轉型期社會環(huán)境為信仰危機、拜金主義、享樂主義和審丑等文化心理的滋生提供了溫床，網絡紅人又為其提供了消遣與娛樂的對象，在很大程度上滿足了轉型期復雜的大眾文化心理。
　　市場經濟的效益優(yōu)先原則。20世紀末，媒體走向市場自己找飯吃，優(yōu)勝劣汰的競爭壓力導致媒體生產媒介產品時不可避免地受到市場經濟效益有限原則的影響。為了爭取更大的市場份額，獲取更多的經濟效益，媒體之間展開了激烈的角逐。“注意力經濟”時代，低俗化與轟動性信息最易吸引受眾眼球，自然也就成為媒體爭相報道的重點。同為網絡紅人，芙蓉姐姐、鳳姐這類低俗人物卻比“掄車男”這類正面人物更受媒體關注，正是市場經濟效益驅動下的扭曲產物。“在我們今天的大眾傳媒上，更有意義的新聞角色大多默默無聞，更無意義或更有負面意義的新聞角色則易于煊赫一時。黃鐘奈何毀棄，瓦釜居然雷鳴。其間，有‘黃鐘’的原因，有‘瓦釜’的原因，更多的則基于傳媒的時代之病”⑧。
　　網絡紅人緣起網絡，而網絡報道又給傳統(tǒng)媒體提供了豐富的營養(yǎng)和理由，傳統(tǒng)媒體順勢跟進。在經濟效益的推動下，網絡媒體與傳統(tǒng)媒體“你方唱罷我登場”，甚至“同臺PK”，再加上廣大受眾的積極參與和熱情互動，網絡紅人想不紅都難。
　　受眾的享樂和消遣心理。“就像在經濟學領域里所產生的從生產者導向轉換為消費者導向的發(fā)展潮流一樣，媒介所發(fā)布的新聞有任何一點旨趣上的變化都是由受眾市場引起的”⑨。現(xiàn)代社會人們面對復雜的社會往往會產生失望、壓抑等負面心理，但是由于社會行為規(guī)范及個人自尊心理的束縛，往往不能完全釋放自身的情感，“鳳姐”們的出現(xiàn)迎合了受眾的享樂和消遣的心理需求，承載了人們窺私、起哄等心理，滿足了人們的一時快感，這也是網絡紅人受到媒體追捧的原始動因。
　　
　　對策初探
　　網絡紅人現(xiàn)象的出現(xiàn)是全民娛樂時代的冰山一角。人們的關注點從有意義的政治新聞、社會新聞變成一個個的娛樂明星。大眾媒體的盲目跟風又引導著更多的人去關注這些事件，這樣的行為勢必會對社會行為系統(tǒng)產生反功能（dysfuction)，“超越了緩和情緒的需要，反倒降低了社會大眾對環(huán)境的警覺性。占去了人們對其他事務思考、專心、創(chuàng)造的時間，對于社會事務的處理逐漸失去進取心，使人被這些例子誘導，逐漸失去對事物的復雜及嚴重多注意，因而失去了積極性。”⑩媒體作為人們了解世界的窗口，對人們構建對世界的認知上有著不可忽視的作用，傳播學奠基人之一哈羅德·拉斯韋爾在《傳播在社會中的結構與功能》中提出大眾傳播媒體有三個功能：環(huán)境監(jiān)測；協(xié)調社會各部分的關聯(lián)以適應環(huán)境的變化；社會文化世代相傳。那么媒體應如何應對網絡紅人現(xiàn)象呢？
　　認識：網絡輿論并不一定是大眾的輿論。“網絡輿論作為一種群體意見的自然狀態(tài)，不可避免地帶有情緒化和非理性成分”，因此媒體尤其是主流媒體不要一味跟風，不要輕易把網民的意見視為輿論。中國更大的利益群體在網絡之外，網民在全國人口中占的比重與網絡之外的人們相比還是有限的，而且能夠在網上發(fā)表意見的人數(shù)，只占所有網民的2％，經常發(fā)表意見的人數(shù)更少。陳力丹認為，使用網絡輿論的概念要慎重。一般情況下使用“網絡意見”較妥當。因此我們不能簡單認為網民就是整個社會公民的全體，網民也代表不了全社會的公眾利益。
　　謹防：娛樂至死現(xiàn)象的出現(xiàn)。早在20世紀80年代中期，世界著名的媒體文化研究者、批評家尼爾·波茲曼就在其著作《娛樂至死》中說道：“在這里，一切公眾話語都日漸以娛樂的形式出現(xiàn)，并成為一種文化精神。我們的政治、宗教、新聞、教育和商業(yè)都心甘情愿地成為娛樂的附屬，毫無怨言，甚至無聲無息，其結果是我們成了一個娛樂至死的物種。”一個健康的社會，權力應該多樣化，通往權力的路也應該多樣化，我們對網絡紅人如芙蓉姐姐、羅玉鳳這類人的選擇給予尊重。網絡紅人因具有一定新聞價值而成為新聞內容無可厚非，但媒體若把自己等同于網民個人，把現(xiàn)實中不能調侃的、壓抑的一些志趣放大，對所有嚴肅的、正統(tǒng)的東西加以嘲弄和解構，一切公眾話語都以娛樂的形式出現(xiàn)，那媒體便是自掘墳墓。
　　追求：新聞專業(yè)主義。新聞專業(yè)主義在西方的語境中產生，它是“商業(yè)媒體贏利（business interests）和服務公眾利益（public interests）這兩個動因之間的矛盾和張力的產物”。網絡紅人的出現(xiàn)與整個社會急功近利的浮躁心態(tài)、人才成長機制不健全都有關系。但媒體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網絡上把關人缺位導致信息真假難辨，再加上媒體自律精神的缺失，導致新聞越來越向媚俗化、低俗化和商業(yè)化方向發(fā)展，我們必須糾正這樣的做法。新聞媒體承擔著警戒和守望社會的監(jiān)督職責，他們的職業(yè)形象應該是追求真理、服務社會，在公眾心目中樹立形象，如果任憑媚俗化傾向的泛濫，就會出現(xiàn)像赫胥黎在《美麗新世界》中預言的那樣，人們可能在汪洋如海的信息中變得被動和自私，真相將被淹沒在無聊煩瑣的世事中，我們的文化將成為感官刺激、欲望和無規(guī)則游戲的21Z3h7hrviu6u+ryDwUdFQDWQkFWvLPFhcBmTAqEUN4=庸俗文化。媒體有責任告訴人們：不要毀掉我們真正應該熱愛、應該追求的東西。
　　
　　注 釋：
　　①徐寶璜：《新聞學》，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1994年版。
　　②王澤華：《新聞價值規(guī)律與市場經濟》，《河北學刊》，1995（3）。
　　③余家宏：《新聞學辭典》，浙江人民出版社，1988年版。
　　④劉建明：《傳統(tǒng)新聞價值觀的自我顛覆》，《當代傳播》，2002(5)。
　　⑤楊保軍：《新聞價值論》，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3年版。
　　⑥J.F.利奧塔：《后現(xiàn)代狀態(tài)：關于知識的報告》，三聯(lián)書店，1997年版。
　　⑦埃米爾·迪爾凱姆著，馮韻文譯：《自殺論》，商務印書館，1996年版。
　　⑧杜駿飛：《大眾傳媒的瓦釜時代》，《南方周末》，2007（5）。
　　⑨杜駿飛：《Internet:被解放的新聞價值觀》，《現(xiàn)代傳播》，2002(1)。
　　⑩陳力丹：《解析中國新聞傳播學2008》，上海交通大學出版社，2008年版。
　　張穎：《網絡輿論價值的偏離與回歸》，《新聞界》，2009（1）。
　　尼爾·波茲曼：《娛樂至死》，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4年版。
　　陸曄、潘忠黨：《成名的想象：社會轉型過程中新聞從業(yè)者的專業(yè)主義話語建構》，《新聞學研究》，2002年版。
　　阿道司·赫胥黎著，王波譯：《美麗新世界》，重慶出版社，2005年版。
　　（作者為暨南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2008級碩士生）
　　編校：施 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