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傻大姐在《紅樓夢》中的敘事作用

　　摘要：傻大姐是《紅樓夢》中地位較低的一個丫頭，在全書中共有兩次出場。她的出場并非為了塑造這個人物形象，而是為了推動故事情節的發展：她的“傻”引出了前八十回的最高潮情節——“抄檢大觀園”；她的“哭”引出了“林黛玉焚稿斷癡情 寶釵出閣成大禮”這一高潮情節。由此可知，傻大姐的出場是為了揭示特定環境下的人物關系網，展現人物關系間的社會內容和故事沖突，是作者匠心獨運的敘事策略的體現，其作用在于對文本敘事結構的推進意義上。
　　關鍵詞：《紅樓夢》；傻大姐；敘事作用
　　
　　《紅樓夢》的敘事藝術所取得的巨大成就已是世所公認，而小丫頭傻大姐這個人物是作者高超敘事策略的集中體現，比重不大，份量卻不輕。她本與賈寶玉、林黛玉、薛寶釵的愛情婚姻無關，卻在文本中具有“牽一發而動全身”般重要的敘事作用，她的兩次出場都引發了重大的矛盾沖突，成為悲劇形成的一個重要因素，是典型人物形象塑造的要素。因此，筆者認為：傻大姐是文本極重要的敘事符號。
　　作者是這樣寫她的：“傻大姐年方十四五歲，是新挑上來給賈母這邊提水桶掃院子專做粗活的一丫個頭……生得體肥面闊……心性愚頑……一無知識，行事出言，常在規矩之外”。[1]1011賈母喜她“出言可以發笑”便起名為“呆大姐”又叫“癡丫頭”。對她的外貌形象描寫僅有這么多，然而，她一出場就掀起翻天巨浪，推動了故事情節的發展。所以，她的作用主要是敘事不可或缺的結構符號。
　　傻大姐的第一次出場，作者采用全知視角的手法。全知視角是在小說創作時常用的敘事形式，一般以第三人稱為主。敘述者無所不知，他知道情節發展的走向，清楚人物命運的轉變及其內心深層的思想活動。敘述視點可以隨意轉換，可以隨意代述角色的隱衷，可以隨意進入角色的內心世界。作者可以最大程度的融入故事中，更加淋漓盡致地體驗書中人物的經歷、心理和情感。《紅樓夢》中心理描寫不多，即大多數地方是用限知視角的，傻大姐的這次出場是為數不多的一次運用全知視角。
　　作者為傻大姐的出場精心鋪陳，邢夫人“剛至園門前，只見賈母房內的小丫頭名喚傻大姐的笑嘻嘻的走來，手里拿著個花紅柳綠的東西，低頭瞧著只管走，不妨迎頭撞見邢夫人，方才站住”。[1]1012原來她在山石背后得了一個“五彩繡春囊”，懷疑是“兩個妖精打架”或“兩口子相打”“狗不識”。她因為傻而不識物不識字，故而撿了“兩個人赤條條盤踞相抱”一面有字的繡春囊時，才“笑嘻嘻”的想要拿給賈母看，卻碰見邢夫人。邢夫人此時正為“璉二爺鳳奶奶，兩口子遮天蓋日”、“自家的事不管，倒替人家去瞎張羅”[1]913整天呆在王夫人那邊而不滿。此事實際上是給了她一個尋王氏姑侄錯的機會，她自然不肯放過，于是派得力心腹王善保家的給王夫人送去。王夫人質問熙鳳，鳳姐派人暗中搜查，從而引發了第七十四回的“惑奸讒抄檢大觀園，矢孤介杜絕寧國府” ，這一回是前八十回中的最高潮。
　　“抄檢大觀園”實際上開始于第四十九回而到第七十四回才結束，中間經過長達二十六回，期間與此相關的事很多，比如墜兒竊了“蝦須鐲”、迎春失了“累金鳳”、趙姨娘赤膊逗群奴，司棋率眾鬧廚房等諸如此類的丑事。可見傻大姐揀了“繡春囊”這件事并非偶然，而是賈府自鳳姐病后管理松懈、疏漏眾多而發生的丑事中的一件，是必然的結果。這里作者采用“無巧不成書”的剪裁手法，把看似偶然的因素牽引到一起，從而構成了變化起伏富有情趣的情節。使全書結構在嚴謹完整的基礎上更緊密。
　　而這一重要事件的發生正是傻大姐誤拾繡春囊引起的，也可以說是其“傻”引起的，具體表現有三：一是大晌午不睡覺，去園子里掏蛐蛐玩。二是雖已十四五歲了卻不識春宮圖，不知人事。三是揀到繡春囊不知隱瞞而是交給了邢夫人。
　　所謂無“傻”不成書，這樣描寫既符合生活邏輯，符合小說故事發展的需要，也符合人物性格。她的“傻”讓人了解生活中偶然與必然之間聯系，揭示了賈府詩禮簪纓其外，糜爛其內的狀況。當時流傳的“一日賣出三擔假，三日賣不出一個真”的俗語在賈府也是適應的。可見她的“傻”除了不知書不識禮外，主要來自那個說假的時代和社會。“作者在這一回用全知視角寫了傻大姐的出場顯然是有其深意的，清人圖瀛在《紅樓夢論贊》中說‘傻大姐無知無識，蠢然如彘，而實為《紅樓夢》一大關鍵。大觀園中落之故，實始于此。其宋之逐狗者輿？楚之獻黿者輿？抑周之賣厭弧萁服者也？人耶妖耶？吾不得而知之，則以為傻大姐而已矣。’所謂‘大關鍵’，就是用自己的‘傻’道出‘真’的賈（假）府。”[2]231
　　她第二次出場是在第九十六回，這次是“哭”著出場的：黛玉一個人走至“沁芳橋那邊山石背后，當日同寶玉葬花之處，忽聽一個人嗚嗚咽咽在那里哭”，“及到了跟前卻見一個濃眉大眼的丫頭在那里哭呢”，[1]1328因問為什么傷心，那丫頭聽了又流淚把如何說錯話挨了珍珠姐姐的打說出來，黛玉又問：“你姐姐為什么打你？”那丫頭道：“為什么呢，就是為我們寶二爺娶寶姑娘的事情。”于是“林黛玉焚稿斷癡情寶釵出閣成大禮”這個高潮得以展開。這次作者采用限知視角，即敘事視點相對固定，代述角色的隱衷有限制，敘事者無法隨意進入任何角色的內心世界。與第三回黛玉進賈府一樣，一切通過黛玉的視點來描寫，從而引起傻大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