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子閱讀

　　匡文波，中國人民大學新聞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全國新聞自考委員會秘書長，中國人民大學新聞與社會發展研究中心研究員。
　　
　　7月14日消息，漢王科技發布2011年半年度業績預告修正公告，公告顯示，預計虧損1.75億元，主要原因是占主營業務收入比最大的產品——漢王電紙書產品受到市場競爭的影響，產品均價同比下降31.64%，銷量同比下降53.56%。
　　以“漢王電紙書”為代表的電子閱讀器的虧損是偶然的嗎？電子閱讀器還有前途嗎？
　　
　　一、在發展電子閱讀器時，依然受傳統的紙質圖書閱讀定勢的束縛，用戶難以接受
　　電子書閱讀器的設計思路大致分為兩類：一是模擬重復紙質閱讀經驗，將其移植到無線移動終端上來；二是創造一種全新的閱讀方式，從頭開始培養用戶習慣。Kindle和其他眾多電子閱覽器選擇的都是看起來風險更小的前者，但是問題在于Kindle真的能夠給用戶帶來紙質書的全部閱讀體驗嗎？《紐約客》曾有篇文章指出，在現在和可預見的未來，每一位認真的讀者都要學會如何同時踏上兩條不同的道路。沒人能避開那條寬闊、平坦和開放的穿越電腦屏幕的大道，但如果你想知道柯勒律治做了注解的書或早期的《蜘蛛俠》漫畫是什么樣子，你還是要走那條老路，如果你需要更深入、更專門的知識，你還要走那條更窄的路，走上樓梯。狹窄的那條路通向座無虛席的閱覽室，陽光投射到磨得光亮的書桌上，知識則埋藏在無數布滿灰塵、皺皺巴巴、味道撲鼻、不可替代的文件和圖書中。任何需要細致閱讀體驗的題材，將成為紙質書最后的堡壘。如果有一個作品，需要讀者投注很長一段時間、很專注地思考、沉浸、陶醉或體會，那么他幾乎沒有別的選擇，只能讀紙質書。但是在時效資訊和快速檢索上，紙質書將漸漸被電子書所取代，比如提供即時性消息的新聞產品。
　　而根據The Daily Princetonian的報導，50名參與Kindle DX測試計劃的普林斯頓大學學生在試用近兩周后，紛紛表示對這項產品感到失望。普林斯頓大四生Aaron Horvath表示Kindle迫使他完全改變原本的讀書習慣。包括Horvath以及普林斯頓大學教授Stan Katz都指出，Kindle的翻頁速度過慢、不易注解，標注重點是最大缺點。
　　既然傳統的愛書人市場并不那么容易接受電子閱讀器這樣一個新事物，Amazon. com應該嘗試提供更多紙質書籍無法實現的功能。貝佐斯在“徹底數字化”大會期間說，絕大部分的書，都將以電子形式被閱讀。但就如馬車并未完全消失，實體書也會繼續存在。他說：“我們視Kindle為書籍的改進，即使書本這樣的東西已歷經500年未變。你無法超越書本的本質，所以你只好去做書本辦不到的事情，例如同步字典查閱、變更字體和60秒內無線傳輸內容。我們必須建構出某些勝過實體書本的東西。”進一步滿足用戶需求，明確產品定位才能夠使Kindle贏得更為廣泛的用戶市場。
　　而在國內，漢王在市場布局的過程中，并未激發用戶自身的需求，目前火熱的電紙書市場更多的是基于“送禮經濟”的拉動以及廠家宣傳的驅動。也正是在這兩個意義上，電紙書的個人消費時代尚未完全來臨。
　　
　　二、技術依然粗糙
　　在技術上，Kindle采用電子紙技術的灰度屏還是黑白的，不支持彩色顯示，不方便圖片的顯示，大屏幕顯示與電子書的易攜性之間也存在著矛盾。在2010年的國際消費電子（CES）上，Qualcomm（高通）展示了一臺具有5.7寸彩色微機電（MEMS）顯示技術的電子書閱讀器。該技術稱為mirasol，它包含以下特色：具備豐富顯色能力，迅速的反應速度（達到微秒）以及較高的分辨率（XGA1024x768的畫素，同時分辨率高達200 dpi）。Plastic Logic則展示了名叫QUE的電子閱讀裝置，這是市場上第一個具備軟性基板的主動式矩陣顯示器。QUE的顯示尺寸是10.7寸，并且具備投射式電容觸控面板的操作接口。與玻璃材質比較，軟性基板較薄、較輕、表面較不光滑，不過也較具可彎曲性，同時對碰撞的耐受性也會比較好，特別是10寸以上等級的電子報紙、雜志閱讀等應用，軟性顯示器會在未來幾年具有優勢。這些產品都表明新的彩色顯示技術、大屏幕、可翻折軟性基板將成為電子閱讀器發展的新趨勢。
　　對于國內企業漢王而言，尚缺乏核心技術。筆者在實際使用過程中，漢王“電紙書”經常出現按鍵不靈和死機現象。感覺漢王在設計過程中，缺乏用戶的參與和深度體驗。
　　
　　三、在產業鏈中的弱勢地位難以改變
　　不管是漢王還是Kindle，從產品生命周期上看，電子書目前尚處于產品的導入期，需要努力打造權威的電子書產業鏈，這一產業鏈的構建也是一個長期過程，不僅需要多方的合作，更是要給未來的品牌產品商、內容提供商、電信運營商、及即將出現的具有競爭力的山寨產品在整個產業鏈條中找到恰當的位置，并彼此達成利益分成的有效協議。
　　就漢王而言，前文所說，電子閱讀器市場的產業鏈始終未能搭建成功。而對Kindle來說，主要的內容提供商傳統出版社對這種威脅到自己生存狀況的行業發展態勢始終持保守消極配合的態度。
　　在盈利模式上，電子閱讀器必須打破傳統讀物只能單純依靠售賣內容而獲取利潤的方式，目前的技術條件已經使得硬件制造商可以在集成閱讀內容時添加上廣告內容。2009年7月，亞馬遜申請了兩個有關電子書和廣告的專利，一個是“按需提供帶有廣告的電子書內容” ，另外一個是“在按需提供的內容中集成廣告” 。這說明電子閱讀器制造商已經開始轉變盈利模式思路，借鑒報紙、廣播電視的經驗，打開二次售賣的路子。這種做法在中國是否能夠取得成功，還需要進一步檢驗，采取何種形式也需要在市場反應中觀望一段時間。
　　值得注意的是，在包括電子閱讀器在內的新媒體產業鏈中，以出版社、報社為核心的內容提供商始終處于產業弱勢地位，沒有決定性話語權。Kindle唱主角的是渠道商Amazon；而iPad唱主角的是技術巨頭蘋果公司。盡管業界有“內容為王”的口號，但是在包括電子閱讀器的新媒體產業鏈中，內容提供商弱勢地位難以在短期內改變。
　　而與技術巨頭蘋果公司、渠道之王Amazon相比，漢王在產業鏈中同樣處于弱勢地位，既沒有出版資質、不掌握內容資源，又不占有渠道，更沒有絕對的技術優勢。在中國新媒體的產業鏈中，移動運營商的霸主地位無法撼動。
　　
　　四、版權軟肋
　　2010年6月30日，中華書局起訴漢王科技侵權使用中華書局享有著作權的點校本“二十四史”和《清史稿》一案在北京開庭，該案件沒有當庭宣判。事情源于2009年10月底，當時中華書局以漢王電紙書(國學版)產品中預裝的點校本二十四史和《清史稿》侵犯了中華書局點校史籍著作權為由提起訴訟，要求漢王科技停止侵權，并賠償400多萬元經濟損失。此案在海淀法院進行了第一次開庭審理。庭審現場，原、被告雙方就各自的主張進行了舉證和質證，但由于案情復雜，雙方關于作品是否侵權的實質性對比無法當庭完成，因此合議庭決定休庭，擇日開庭繼續審理。雖然，庭審尚沒有結果，但是漢王業績已經受到較大影響。
　　相比之下，Amazon Kindle和蘋果的iPad在版權問題上解決得比漢王好，這與中美兩國的版權宏觀環境有關。Kindle有專有的文件格式，在電腦、手機等終端上無法正確顯示。
　　
　　五、漢王電紙書自身的問題
　　今年5月，漢王科技對部分電紙書產品的銷售價格進行調整，調整幅度最高達40%，其中漢王N510精華版電紙書售價由近千元直降至599元。此外漢王推出新一代雙觸控技術，并將其搭載在9.7英寸大屏電紙書產品E920上，實現手指和電磁筆的雙重觸控，該技術漢王擁有完全知識產權及多項專利。
　　
　　1．價格虛高
　　令大多數用戶感到遺憾的是，電子閱讀器昂貴的價格使其不具有普遍適用性，在現階段難以成為廣大用戶的首選。由于目前中國國內電子閱讀器的市場依然不夠成熟，加上電子墨水的產能十分有限，因此電子書閱讀器的市場價格依舊偏高。通過網上搜索漢王電紙書的報價可發現，目前漢王電紙書的基本價格在2000—3000元之間，報價在2000元以下的比較少。此外，漢王電紙書還存在維修價格過高的問題。網上搜索購買者使用反饋情況發現，一些讀者反映漢王電紙書剛過一年免費保修期就出現顯示字跡變淡的問題，而此種情況主要是顯示屏出了問題，需要更換顯示屏。而漢王官方網站給出的維修報價5寸顯示屏為499元，6寸顯示屏為600元，主板維修的報價也達五六百元。
　　2．收錄數字資源有限
　　漢王電紙書作為一款高科技產品，本身只是一個閱讀平臺，如果沒有內容資源，其并不能形成購買價值。可以說，內容資源對漢王電紙書的推廣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
　　瀏覽漢王書城可發現，截至2010年8月，漢王書城雖然宣傳為收錄6萬本書，但許多都是過了版權保護期的傳統出版資源，傳統出版社的核心資源中的絕大部分均未在收錄之列，這是因為傳統出版單位礙于盜版現象和目前數字化獲取利益太少，只是持觀望態度，不愿意與漢王就電子化方面開展進一步合作。
　　3．顯示色彩單調
　　目前電子閱讀器內容顯示主要還是黑白色彩，這使得其顯示內容和顯示效果廣受詬病，也使得一些以色彩顯示為主要特點的數據資源無法體現，如各種色彩鮮艷的Flash動畫等。當然，色彩單調屬于E-ink顯示技術方面的問題。
　　4．數字資源格式兼容有限
　　筆者對漢王電紙書產品簡介中支持的格式進行了匯總，發現漢王電紙書目前主要支持如下格式的數據資源：
　　文本類： TXT、HTXT、HTM、PDF、DOC、Adobe、XLS、EPUB、HEB(漢王自有格式)、MEB（中國移動特制型號）；圖片類： JPG、PNG、BMP、GIF、TIF；音頻類： MP3、WAV、WMA、M4A、AMR、MIDI、3GPP、MPEG2/4；聽書類：LRC（僅限預裝內容）。
　　事實上，電子圖書采用格式越來越分散，對電子閱讀器廠商來說，格式兼容問題的挑戰也越來越大。而電子書格式不統一會造成成本增加，會對電子閱讀器產業發展產生一定的抑制作用。
　　5．市場定位錯位
　　根據漢王電紙書目前的市場定位，其主要滿足大規模閱讀需求，另外定位在禮品市場，這一市場需求空間畢竟有限，難有大的作為。加上動輒兩三千元的價格，導致其使用對象主要是有一定經濟條件的年輕人和大規模閱讀為主的專業人士，還沒有向普通大眾打開市場，也使得其市場推廣和銷售不夠理想。
　　6．主要靠硬件捆綁內容實現銷售收入難以長久
　　雖然電子閱讀器備受關注，但傳統出版社和作家本人很少從電子出版物方面獲得收益，因此他們參與電子化的情緒不高，使得電子閱讀器的內容收錄受到限制。電子閱讀器廠商主要通過硬件捆綁一些傳統資源進行銷售，但這種方式很難吸引大量讀者，因此電子閱讀器也很難獲得銷量大增。銷售收入主要靠硬件收益實現，內容所占收益比例過小，單純依靠終端盈利的模式遭遇挑戰。所以電子閱讀器要獲得長足發展，打破內容收錄受限壁壘是關鍵和突破點。
　　
　　六、手機閱讀更有生命力
　　平板電腦、蘋果iPad及智能手機等替代終端的出現，或性能的改變將對電子閱讀器市場形成一定的沖擊。尤其是平板電腦市場將在2010年取得快速的發展，這種較強替代性能的終端的出現將為電子閱讀器的發展增加新的不可預測風險。
　　由于漢王等電子閱讀器缺乏高效的支付平臺，電子閱讀器在第一次銷售中不難獲利；但是在后續服務、尤其是新讀物的網絡下載和版本升級過程中難以順利銷售。
　　手機用戶具有海量性，目前全球有50億，中國已經超過9.1億，其普及程度之高，超過了任何IT產品及各種媒體受眾。即使單從手機的海量用戶角度看，手機閱讀遠比電子閱讀器更有市場和生命力。此外，作為一件IT產品，電子閱讀器的性能價格比非常低。同樣的價格可以購買功能齊全得多的智能手機。
　　以《2009～2010年度中國電子圖書發展趨勢報告》列出的手機和專用手持式閱讀終端從2006年到2009年所占比例來看：
　　從上表也可以看出，手機閱讀所占比例從2006年開始逐年遞增，而專用手持式閱讀占比變化不大。
　　另外，《2009～2010年度中國電子圖書發展趨勢報告》中也給出了使用專用手持式閱讀終端閱讀和手機閱讀的對比情況：
　　作為移動閱讀終端，電子閱讀器被視作手機閱讀的延伸，相對手機閱讀的價廉便攜而言，電子閱讀器可以更好地實現深度閱讀。但是，與功能不斷強大且價格一再走低的智能手機相比，動輒兩三千元的價格讓電子閱讀器處于曲高和寡的尷尬狀態。
　　總之，筆者對電子閱讀器的未來發展持悲觀態度。電子閱讀器只是一個階段性產品，可能會被智能手機等所取代。
　　
　　參考文獻
　　[1] 李燕然．Kindle硬件的軟利潤．商界評論，2010（４）：126-130．
　　[2] 李蕭然．IT廠商趕集電子書閱讀器 亞馬遜Kindle稱王不再一帆風順. IT時代周刊，2010-4-5．
　　[3] 賴宏昌．普林斯頓學生、教授反映亞馬遜Kindle并不好用．http://www.funddj.com/KMDJ/News/NewsViewer.aspx?a-48b6995e-8011-4040-89c2-2f81fb71beb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