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歐元的大框架下試圖化解歐債危機,機會窗口已經關閉。歐元不是解決方案,不是努力目標,其本身已經成為問題的根源。對于越來越多的國家,維持歐元的代價開始超出可能得到的好處。
歐元的產生,本身就存在著先天性的缺陷,其結構性問題可以用“3D”來形容。
Diversity(多元),經濟多元,政體多元,民情多元,稅制多元,福利制度多元。
De-coupling(脫鉤),經濟的一統與政治多元脫鉤,貨幣的一統與財政的多元脫鉤,歐盟的一統與國家主權/選民利益的多元脫鉤。
Debt(債務),歐元區的產生,令舉債成本大降,發債條件變松,刺激南歐國家舉債消費、舉債福利,令它們公共部門的債務杠桿激增。
如今的“3D”劇集,進入了第二季。
Dysfunction(機制失靈),債務危機爆發,令原本便存在的利益錯位凸顯出來,政治決策緩慢、無力,各國政治家將本國利益置于歐元區利益之上,歐盟與歐洲央行相互扯皮,將原本并不大的希臘債務問題,發展成全歐洲的經濟危機、銀行危機、信心危機。
Democracy(民主),民主是好東西,但是在債務危機中卻令削債舉步維艱、救援避重就輕、決策一波三折,徹底放大了歐元的先天性缺陷,令市場不斷失望。
Desperation(絕望),事件發展到如今的地步,不僅市場感到絕望,歐洲人本身也開始感到絕望,歐債、歐元、歐洲銀行好像成為一個逃不出的陷阱。
歐債危機,已經由希臘一國蔓延到整個南歐地區,甚至法國等基本面相對健康國家的債市也受到波及。債務危機,已經演變成銀行危機,隨時可能導致歐洲銀行業一夜間坍塌,并將風險傳導到世界每一個角落。這場經濟危機,已經成為政治危機,歐洲領袖的信用及執行能力遭到質疑,歐洲大陸或許就此由世界經濟一流強國向下沉淪。歐洲進入了歷史性的轉折期。
在過去的一個月中,南歐三個政府倒臺,而且它們都曾是當年高票當選的“強勢政府”。人們冀望通過政府更替來推進削減財政赤字的想法,根本不切實際。這種想法,更像是沙漠中久渴之人對水產生的幻覺。
南歐經濟已陷水深火熱,此時大規模地減赤,勢必帶來大量裁員、大量消減福利開支,其結果不僅是經濟下滑、消費萎縮、稅收進一步減少,財政持續惡化,更會觸發選民的強烈不滿,政治動蕩、政府倒臺成為常態,令債務危機滑入惡性循環,直至某一反對黨上臺,全面推翻之前政府的所有減赤承諾。
減赤無疑是重要的,也是歐洲最終走出債務危機的關鍵,但是步驟更關鍵,不然歐債根源未治,經濟先崩潰了。這個就像不能用不吃飯來餓死蛔蟲一樣。
以南歐地區的債務負擔,恐怕歐債國家經濟起碼要萎縮20%、就業市場萎縮30%、福利萎縮40%,才能令市場相信它們的財政重新回到長期可持續的軌道,國債的集資成本才能降到3%以下。這樣做的經濟成本是巨大的,社會成本更是懲罰性的。很難想像南歐國家能夠一直堅持下去,哪怕今天它們做出了全面的承諾。一個國家后悔倒退,令全市場競猜哪國會是下一個倒退,市況波動可以將發債成本一夜間重新拉高。
相對于財政收縮、經濟倒退,匯率貶值是重債國重組經濟更常用的手段。匯率調整,基本不觸及內部經濟之間的關系,對就業、福利的沖擊小很多,也有利于出口及旅游業。然而,歐元區恰恰沒有匯率調整這個逃生門。歐元憲法中沒有退出機制,當時想的是一榮俱榮,如今卻成為一損俱損。歐債國家的所有解決方案,全部在“留在歐元區內”這一預設前提下展開,其成本高、障礙大、執行艱難、效率低下,危機復發率到目前為止更是100%。
筆者看來,歐元不是解決方案,不是努力目標,其本身已經成為問題的根源。只要堅持歐債問題在歐元的框架內尋求解決方案,就無法避免強迫歐債國家采取最終根本無法堅持的緊縮措施,療程走到一半便放棄,屆時市場會恐慌再起。對于越來越多的國家(可能是債務國,可能是出資國,可能是債務評級受牽連的國家,可能是銀行體系),維持歐元的代價開始超出可能得到的好處。
這不代表歐洲的領袖已經意識到這點,不代表他們不會拿出更多的救亡措施,也不代表市場沒有反彈。歐債危機還會在黑暗和恐懼中摸索相當一段時間。不過筆者堅持,在歐元的大框架下試圖化解歐債危機,機會窗口已經關閉。
其實,退出也不是一個容易的解決方案。一個歐債國家退出歐元區保護傘,勢必觸發銀行擠提和資金外逃,該國金融資產價格大跌,損害歐洲銀行的資產負債表。到了走投無路之時,就慌不擇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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