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顧了中外名家們在預測A股今年走勢紛紛折戟沉沙之后,問題也隨之而來了:既然名家們(其中包括國際頂尖大師)都可以集體犯錯,那么眾多專家的關于股市的判斷還有多大價值,我們還能相信嗎?我們應該怎樣對待他們的建議?莫非真的如坊間流言所傳:“股市無專家”嗎?
每個股齡稍長的人大概都聽過諸如此類的故事:頗有些名氣的行家里手們挑選股票的收益率不如擲飛鏢的黑猩猩(黑猩猩將飛鏢擲往墻上寫有股票名稱的方格以決定買入何種股票),預測大勢的準確程度甚至不如在圈里隨機行走的豬(以綁在豬身上木棍所在的位置定升跌)……我不知道上述的實驗到底有幾分真實性,反正它已成為口口相傳的奚落股市專家們的經典段子。
饒有意味的是就連權威們自己也廁身于似亦自貶的行列——從大名鼎鼎的江恩到彼得·林奇,再到粉絲無數的巴菲特,都有告誡我們不要相信專家的語錄。于是悖論便自然而然地產生了:其所言是否也包含他們自己?抑或應把他們排除在外。
如是后者,則其依據的內在邏輯應是:由于他們的成就已達至業內極高的水平,一覽眾山小,一般的所謂專家當然難入其法眼,甚至被他們的火眼金睛識穿、斷為假冒偽劣的贗品,進而勸喻投資者不要相信這些江湖術士也就不奇怪了。其實專家云云往往有名無實。美國賓夕法尼亞大學心理學教授菲利普·特洛克曾做過一個長達20年的實驗:他從大學、政府、智囊團及媒體分別物色了284位專家,請他們就有關問題作了總共27450個預測,結果令人大跌眼鏡——盡管他們的專業水準都很高,但預測的命中率卻甚低。這一事實表明:專家頭頂上看似燦爛的光環,碰上預測可能華而不實。
如是前者——即將本人也列入不要相信的專家之內,則反映了他們對股市,對自己的一種極為嚴謹的、現實主義的態度:雖然他們在股市中獲取了堪稱輝煌的戰果,是股市中的勝利者,卻能深刻地、冷靜地認識到自身的成功具有很強的難以重復性。這是由浩瀚股海變幻萬千的特性所決定的。故此他們不贊成廣大投資者對他們頂禮膜拜試圖復制他們的投資經驗。巴菲特甚至不惜矮化自己以警醒追隨者:“市場十分高和十分低時,我是知道的,其余大部分時間我也不怎么知道市場會如何演變。”
我們可以相信巴菲特所言不是自謙,不是客氣話,而是大實話。以股市之大、之龐雜、之瞬息萬變,決非有哪一個專家能時刻準確捕捉到它脈動的節奏與多維的轉向。我們不是說股市完全不能預測,而是強調它的預測之難。故此,不盲目追隨、不迷信專家的意見,便理所當然地成為寫股市這篇大文章時的題中應有之義。
對洋專家如此,國內的專家又如何呢?倒不是認同外國的月亮比中國的圓,坦率的評價是國內的所謂專家比起洋專家來從實際效果看更不堪信。口說無憑,舉一個例子為證:A股市場的頭號機構大戶——社保基金每年春秋兩季都要循例召開形勢座談會,聽取近二十家社保基金管理人的總經理和投資總監關于A股市場走向的意見。在今年春季座談會上,專家們普遍認為股指會圍繞2800點上下震蕩……社保基金挑選出來的理財者可謂代表了“國家隊”的水平吧,成績尚且如此,其余不登大雅之堂或不入流者就更不用提了。
國內專家之所以不堪信,可大略歸納為兩大原因:首先是證券分析起步至今歷史尚短,缺乏長期的經驗積累尤其是實戰經歷,使所謂專家意見多成書生空論。更嚴重的是許多以研判股市為業的人卻對股市的深層本質與運行規律缺乏真正的認識,“學院派”的思辨體系和分析模式蔚然成風、大行其道。他們只知道復述或轉發從教科書上學來的那一套,仿佛不這樣做就會被指責為不尊師重教,而完全罔顧股市并非簡單地只是非實體經濟的附庸,而是自成體系并有自己的獨特規律的現實。而最關鍵的一點在于:他們機械地執著于股市是經濟的晴雨表,卻不懂得它的升跌更是多空博弈的產物;他們忽視博弈者作為股市決定性因素的作用,只見經濟不見人,從而將證券分析引入歧途。